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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中鱼龙混杂,他确实不可能守住秘密,但也只有少数义军统领才能估算出来城内有多少粮食,郝阳友正是其中之一。他可以心中有数,但这个消息绝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一旦让士卒们知道城内粮草的具体数量,他们会像在等候世界末日一样等待粮尽的那一天。

郝阳友显然没有注意到金小鼎的不喜之色,继续质问道:“如果等下雪了,我们是不是只能守在这座城内等死了?”他眼圈通红,看来昨天的晚上他也同样拥有一个不眠之夜。

郝阳友话说的有些越了,他的资格很老。无论是年龄、还是在翟家的地位或者是郝家在义军中的威信,他认为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

城头周边的士卒们看过来,三个月过去,金小鼎攻取潞州城树立的威望已然被消磨掉不少,但他仍然在这座城内有说一不二的威信。

金小鼎脸上浮上一层阴霾,问:“从守城那一刻起,我就立下了必死之心,你不是吗?”

一颗铁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弓背形的弧线砸在脚下的城墙半壁上,突如其来的轰击声掩住了金小鼎后面的半截话。亲兵簇拥过来,同时把二人护送下城头。

“如果等到城破,城内的十几万人都要死在这里。不错,我确实不想死,但我觉得我们不该就这样陪着潞州城消亡,这里是晋地最后的血性汉子!”

郝阳友在金小鼎耳边喊叫,清兵炮声轰鸣,他努力喊出更大的声音让金小鼎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金小鼎脸色铁青,他知道郝阳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这一定是郝家义军的意思。

有人不愿意再在这座城内坚守下去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金小鼎之所以能够保证对这十几万松散义军的统御力,不是他有多强悍,恰恰相反,正是他善于把握各派义军共同的想法。

无论是哪一家的义军,他们现都更希望自己处在荒芜的太行山上。几个月前他们在太行山中憋的想打仗,几个月后他们又巴不得逃出生天。这就是义军,一直正在成长的义军,如当初的流贼。

“冬天来了,各地的战事都该进入沉寂期了,一旦下雪,攻城战必然会结束。这五六天,吴三桂不再指挥士卒登上潞州城头,大同城和襄阳城必然也会如此。如果我们肯定坚持不到明年春天,也许放弃潞州突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金小鼎在心里说服自己。其实他自己也已经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能把山西的义军拖入冬天,已经达到了大将军的要求。

潞州东面是太行山,如果义军逃入山中,他们需要与酷寒斗争一个冬天,清兵不会在寒冬入山追剿。

天黑之前,又有几位义军头目来到元帅府,找金小鼎讲述对前途的担心,看来郝阳友已经说动不少人。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北风在金小鼎的窗外扑打了整整一个夜晚,他开始担心大雪别这么快降下来。

“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