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哲端坐,碗筷就摆在眼前,柳随风侍立。
“我没想到卢公敲了这么大的响雷,才下了这么点雨!但就这么大点雨,也下的不顺利。”翟哲手里紧紧攥着从杨陆凯手里拿过来的名单,他对柳随风说了整件事的经过,但不敢给他看这张名单。这里的人都将面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看卢公的心中也不踏实,事情闹大他也怕没办法收场,朝中盼着他出事的人可不少。”柳随风眉头微蹙。
“王登库不认罪!”翟哲冷笑,“那就再抓一家,那些商号的掌柜、护卫哪有那么多嘴硬的,真要想审出来也不难!”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牢骚道:“还真被范永斗说中了,卢公也不会动他。”
“官做到总督大人这个份上,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心中善恶功过的念头早就不是非黑即白了。”柳随风站立翟哲身前一丈左右,神情恭谨,若有所思,说:“再动一家也不是不可,你若愿意当马前卒,总督大人乐见其成。当务之急,要看大人心中您心中的想法?大人是想博得总督大人欢心,永远成为总督大人手中利器,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翟哲将名单放入贴身衣袋中,神情有些茫然,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柳随风说的两个选择直接决定他对此事的处理方式。卢象升的处置让他再次身处风口浪尖的位置,无数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宣大的财富就这么多,总督府直接统御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东口和西口的商路。卢象升使出的手段是典型的拉一派打一派,分化晋地商号力量。
“大人必须要想清楚!”柳随风拱手,“商盟垄断东口和西口边贸将成为北境最耀眼的明珠。从前八大家挣的钱有一大半流入晋人的怀抱,所以才能在宣大根基深厚,无论换了多少总督、巡抚一直没有人动他们。但大人挣的钱大半将成为卢公练军所用,这是虎口夺食之策。卢公身为宣大总督,不愿亲自出面,所以将大人推到前面。其实卢公不愿做的事,大人也可以不做,大人出身翟家,范东家是大人的舅兄,大人很好相处。真的要把晋人都得罪光了,他日卢公离开宣大,大人在这里将无立足之地。”
“你的意思是与八大家和解?”翟哲摇头,“朔州血案还在眼前,他们私通清虏,我不可能再与其为伍!”他出塞经营六七年,一直将清虏当做自己最大的敌人。这些年与大明接触多了,虽然产生一些疑虑,但还没到推翻自己决定的时候。
“大人!”柳随风沉吟半晌,提出了一个问题:“推一个人入水淹死和直接拿刀子杀一个人,哪一个更加罪恶?”
翟哲想了片刻,答道:“并无区别!”
“这就对了!”柳全不再多说。
八大家就是那个拿刀子直接杀人的,那么谁是推人入水的?翟哲好像有点明白柳随风在说什么,但又不透彻。
“我听说卢公的天雄军士卒多是族人、亲戚,因此在战事焦灼时能相互照料,悍勇不退。我身负重罪,家破人亡也能在柳东家那里谋的一份生计。”柳全的话又说了一半,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总督大人也没要置八大家于死地!”翟哲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不是不明白卢象升这么做的原因,而是这一切彻底击碎他一直恪守的原则。如果卢象升可以这么做,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范永斗一直期盼能与他合作。
“你只是个武将,但卢公一直将这件事交到你手中,你以为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