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嗣回来得正好,今日临洮军中操练军阵,郭建三番五次派人催请,你便与我同去吧!”
王忠嗣这一去河州协理镇西军,就是整整两个月,不用猜他也知道,郭建定然在拼命清除自己在临洮军的影响力。他本不在乎区区郭建,此刻嘴角一挑微微一笑,当即一口答应了。两人一前一后正要上马,他突然看见杜士仪侧头看向了一个地方,随即轻咦了一声。顺着杜士仪的目光望去,他就发现了两个年约三十许的年轻人,而在他们身旁,一个斜眼细瘦面庞粗黑的青年却是直勾勾看着他这边,殷羡之色溢于言表。
杜士仪着实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当年因自己之请联袂去了西域的王昌龄和高适。旧友重逢本是好事,可他见王昌龄对自己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就知道对方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哗众取宠地相见,便同样微微颔首,继而就召来留守的陈昇低声嘱咐了两句,令他回头好生款待王昌龄和高适。可就在他到了坐骑旁边,打算踩蹬上马的时候,他就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
“久闻王将军英武盖世,名震河陇,未知可容某相从建功立业?”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杜士仪也不禁回头望向说话的人。见正是王昌龄和高适身旁的那青年,他不禁愣住了,再看那两位旧友亦是侧头看人,继而尴尬非常,他便意识到,这说话的青年恐怕是王昌龄和高适的同行者。虽不知其人身份,可发现王忠嗣亦是讶异得很,他便笑道:“忠嗣亦是声名远扬,竟有人专候在此直言相从。既有此志,陈昇,且引此人入都督府,待我和忠嗣回来之后再作计较!”
一众士人见那说话者其貌不扬,其语又是赤裸裸的攀附,都有些心中不齿,原以为杜士仪必定会斥责这等无礼之辈,可没想到这位陇右杜大帅竟是容下了,王忠嗣亦是无话。因此,目送了杜士仪王忠嗣那一行人远去,又眼见得陈昇朝那说话者走上前去,他们顿时议论了起来,其中不乏讥刺。
刚刚当面请相从,这会儿眼见得军官模样的陈昇上前,说话的青年虽看似泰然自若,可适才大胆自荐,这会儿却着实有些心虚。出乎他意料的是,陈昇只是对他简单言语了一句,就让牙兵引他进都督府,却对他身边的王昌龄和高适拱了拱手。那一刻,他登时有些糊涂了。
“大帅有命,请二位尊客入都督府暂候,大帅阅军恐怕要傍晚方归。”
这一日的阅军,郭建虽是尽力表现,其麾下的军官亦是衣着鲜亮簇新,看起来一个个精神奕奕,但军阵操练看的不单单是外表,还是门道,如今的杜士仪早非吴下阿蒙,从旗号队形以及行动之间,就看出了衔接不灵的地方。平心而论,郭建此人在军略战阵上不算极其了得之辈,不但比不上王忠嗣,而且也远逊如今为廓州刺史兼积石军使的姚峰。此人唯一的长处便在于守御,守城守营兴许能够滴水不漏,调派人手亦还算精到,可野战接敌却不擅长了。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口中却只是泛泛赞叹了两句,等到和王忠嗣回到鄯州都督府的时候,恰已经是日落时分。门前求谒的士人,早已经全部散去。他当先进了大门,陈昇就上来禀报了杜士仪命他安置的三人的情形。果不其然,因他并未格外嘱咐,王昌龄和高适由杜甫带着,这会儿正在一览都督府,至于那个语出惊人求为王忠嗣从者的斜眼青年,则是在客房枯坐等候。
一则为友,一则为哗众取宠之辈,这等分别待遇倒也不奇怪。
因此,他不觉笑了起来:“忠嗣可愿添一从者?”
第788章 安西来客
王忠嗣自从云州转任河西,又从河西转任陇右,战功赫赫,令行禁止,军民上下无不熟知他功绩,曾经前来自荐的人不计其数。他虽不至于以貌取人,可刚刚出言请从的那人斜眼干瘦,乍一看就透出了几分慧黠,实在是给他的第一眼观感很不好。因而,他便避重就轻地说道:“此人既是和大帅友人熟悉,想来必是胸有才学之辈。我之侍从,不求识文断字,但求勇猛无前。所求者,壮声势,为诸军表率!如今日自荐此人,事我必然屈才。”
杜士仪对于王忠嗣的如此说辞并不奇怪。若不是那青年似乎是王昌龄和高适的同行者,他也不至于出言将人引入都督府等候。于是,他就笑说道:“既如此,忠嗣先随我一见少伯和达夫。少伯和达夫性子激昂豪爽,而诗赋更是雄浑大气慷慨悲歌,多涉军旅边塞,较之太白浩然季凌三人,又别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