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缙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言下之意。这么说来,崔俭玄一直管着这日进斗金而且又是一条仕进捷径的马球赛,竟然是因为杜士仪的建议,而且听起来,仿佛还为杜士仪招揽人才提供了方便?可这些年马球赛上那些最出色的,无论官家子弟还是平民,都被招揽进了军中啊!虽然想不明白,但他自然不会傻到继续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想得明白就好,我就生怕到时候万一消息突然,你一时想不开。”
“哼,我又不像你这官迷!”崔俭玄没好气地反讽了一句,突然抬起手来拍了拍王缙的肩膀,“我回去看十三娘了。你小子也努力些,杜十九都总算要有后了,你才一个儿子,得好好抓紧!要是你敢对九娘不好,看我不揍你一顿!”
见崔俭玄说完话风风火火地就上马走了,王缙不禁哑然失笑。他一直想不明白,杜士仪这么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偏偏和大大咧咧的崔俭玄处得最好,甚至还把唯一的妹妹许配给了他。如今他算是想明白了,心思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因为只要认准的东西就不会改变念头,最是值得信赖!
这些天崔俭玄每日都回来得早,当他匆匆到了平康坊崔宅的时候,门上门卒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十一郎,就只见其下马后一阵风似的从身边疾步过去,不消一会儿就没影了,那门卒到了嘴边的话竟是来不及说,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十一郎也太心急了,我还想告诉他,稳婆已经来了……”
不过,崔俭玄还是很快就得知了妻子发动,稳婆已经赶到了的消息。尽管这些天他早就准备着此事,杜十三娘也已经是第三胎了,可他仍是忍不住心头忧切,习惯性的拔腿就往产房跑,结果在院子大门口被门神似的等在那儿的崔五娘给堵了个正着。
“阿姊……”
“阿娘已经在里头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等着,别添乱!”崔五娘故意板了一张脸,见崔俭玄踮脚往里头张望,她连忙吩咐婢女都上来堵着,这才无可奈何地说道,“都说了没事,十三娘又不是第一回,阿娘先后生了咱们,对这种事也最有经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外头等着。”
“阿姊!”崔俭玄恨不得打躬作揖求崔五娘放自己进去,可好话说了一箩筐,崔五娘和婢女们就是不让路,他几乎着急得想要找梯子翻墙。可就在这时候,就只听里头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啼,他先是为之一愣,紧跟着,他窥见崔五娘主仆几个仿佛也为之失神,立刻瞅准空子窜了进去。快到产房门口时,他险些和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的母亲撞了个正着。
“啊……阿娘!”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冒失!”赵国夫人李氏见崔俭玄急不可耐地探头过来要看襁褓中的孩子,便索性将其递了过去,等到再次当了父亲的崔俭玄喜滋滋地把孩子抱了过去,她方才说道,“这回又是个儿子,而且生得顺顺当当,几乎没让十三娘吃什么苦头。这次杜十九郎估摸着很快要当阿爷了,你这名字就自己起吧,哪有老是把给孩子起名的大事让给舅舅的?”
“这个……阿娘说的是。”崔俭玄想想杜士仪在云州主政一方,这不多时也要当父亲了,只得点了点头,可随即就皱着眉头苦恼了起来。经史之类的东西,考过明经他就扔了好些,现如今固然还记得清楚一些要紧的,可要从中找美好的字眼给孩子起名,这就有些头疼了,少不得要回书斋翻几本书……不,是翻一堆书。他自己给儿子起的名字,总得比杜士仪取得更好才行!
膝下已经有两男一女的杜十三娘,在崔家媳妇当中的日子,可以算是最好过的。因此,当丈夫甚至不管不顾她在坐蓐,硬是抱着儿子进来看她的时候,她固然无奈,心中也满溢着柔情。接过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好好端详了一会儿,她见崔俭玄踌躇着仿佛有话要说,便笑着让婢女们先下去,这才问道:“又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
“十三娘,今天我遇见夏卿,他对我说了一件事。”将王缙的话原原本本转告了杜十三娘,崔俭玄就懊丧地说道,“要是杜十九在长安,是他管着这件事,必定不会任由别人这么算计他!”
“就算是阿兄,在马球赛的事情上,也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杜十三娘抬手摩挲着崔俭玄的面颊,柔声说道,“阿兄如果知道有人觊觎这个,一定也会让你放手的。就和你对夏卿说的那样,阿兄如今独当一面,要招揽什么人才没有?倒是你,一直让你这个最爱自由的呆在京城,太憋屈了。十一郎,如今是别人想让你放手,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大可提早放出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