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敢!”杜士仪看了一眼面色呆滞的武志明和桂无咎,淡淡地说道,“只若是范使君一定要扣人,那我这个县令虽此前不在成都县廨,却有失察之罪,不若一并留在大都督府待罪好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范承明登时额头青筋毕露。桂无咎和武志明一无家世二无强援,不过是区区八九品的属官,他这个益州长史要把人扣下,哪怕稍有越权,但如果有真凭实据,事后不过是一句解释的事。可是,要是把杜士仪这个出身名门三头及第,甚至天子多次嘉赏的年轻县令给扣下了,那朝中一定会就此对他大肆攻击,他想要通过在益州打一场硬仗,然后顺利回朝高升重用的愿望也就落空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最后一次努力,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口气凌厉地质问道:“到时候若是搜出他们徇私枉法的实证,你有什么话说?”
“范使君固然判剑南道军事政事,但搜查成都县廨,似乎并不在职权之内。我已经吩咐过成都县廨上下,若有人敢擅闯,先行抗击,倘若实在无法……”杜士仪稍稍停顿了片刻,随即无视范承明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古有烽烟示警,如今的成都县廨虽然无有烽烟,可一把火总是还不缺的!”
这个疯子!
范承明一时又惊又怒。可是,想到自己已经夺回了最关键的主动权,区区两个县廨属官是否扣下,却也只是附带的利益,因而,他当机立断地说道:“好,这桂无咎武志明二人就容你带回去,但十日之内,假造过所之事,还请杜明府给我一个交待!而括户之事,我会行文成都县廨,若你推搪……”
“自然不敢敷衍塞责!”杜士仪拱了拱手,又瞥了一眼韦礼,笑吟吟地说道,“今岁县试解试,蜀中能否才俊辈出,就看韦十四郎的了!我可等着你的考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韦礼哪里还不明白杜士仪授意他安心去预备解试,其他的不用理会,心头一松的同时却难免担忧。可想到杜士仪以往那光辉战绩,他少不得笑着应了。等到杜士仪带了桂无咎和武志明告辞,他也懒得在范承明这个上司面前多呆,很是敷衍地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去。须臾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了范承明一个,他呆立了片刻,突然厉声喝道:“来人!”
这一声来人之后,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有人疾步进来,诚惶诚恐地问道:“还请明公吩咐。”
发现那人并不是自己常用的从者,范承明这才想起为了今天这一系列事情,他的心腹从者大多数都派出去了,此刻不禁压抑着怒气质问道:“适才成都令杜士仪是怎么进来的?”
“杜明府?”那从者张了张嘴,随即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道,“不是使君说,有机密大事要和他相商,不许惊动了人,因而门上方才悄悄引他到议事厅来的?”
一听到这个理由,范承明不禁气了个倒仰——这个杜士仪,身为朝廷官员,竟敢如此信口开河,还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指摘大都督府防卫薄弱!
一路沉默出了大都督府,等到了外间和赤毕二人会合,杜士仪扭头见桂无咎和武志明俱是低着头,面上既有尴尬,又有惭愧,他不禁哈哈大笑:“垂头丧气干什么?这会儿范使君问明白了我是怎么进大都督府的,必定雷霆大怒在背后骂我一顿,却又不和你们相干!”
“明公……”武志明只觉得喉咙口噎得慌,好半晌方才嗫嚅说道,“若非为了我二人,明公也不至于和范使君撕破脸……都是我无能,明公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过,我却还是在过所的事上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