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金枝玉叶送给王容的礼物固然价值非同小可,送给自己的东西虽不是实质上的,可何尝不是弥足珍贵?因为此前那套刘知几的《史通》被杨思勖带入宫之后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玉真公主索性仗着是天子亲妹去讨要了一次。书是没要回来,那位贬安州别驾之后就郁郁而终的刘知几却是因此得到了平反昭雪,追赠汲郡太守。而此前刘知几诸子一直苦苦寻求平反而不可得,因为玉真公主此举,这桩人情她只得了一小半,一多半都算在了他身上。
因为刘家人觉得,在上上下下讳言刘知几刘贶父子之际,却因他注《史通》之故,而使这部《史通》再次为人所知,自是人情匪浅!
“等回京之后,我们再向二位观主负荆请罪吧!”
一旁帮着炙肉的白姜见杜士仪和王容之间仿佛荡漾着一股难言的感怀,想了想便将烤好的鹿肉轻轻放在白瓷盘子中,继而就蹑手蹑脚退了下去。一级级从回廊上头下来,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见两个人影已经依偎在了一起,她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有一种小小的雀跃。
这是杜郎君和娘子一块过的第一个年呢!
烤鹿肉、烤菌菇、烤薯蓣……形形色色的烤物尽管是王容按照杜士仪早先知会而准备的,可对于这样的吃法,她却是第一次尝试。而有了这些腌渍到位的食物,又是撒作料又是看火候,杜士仪只觉得自娱自乐的兴致高昂,胃口也比平日好得多。等到发现那腌鹿肉的盘子已经完全空了,把筷子伸过去的他方才为之一愣,随即自嘲地哈哈大笑道:“都说肉食者鄙,想不到这两斤鹿肉须臾就吃完了!幼娘你真是好胃口!”
王容刚刚禁不住杜士仪的劝,一样样都尝了不少,这会儿打了个饱嗝之后,竟也是才发现鹿肉全都没了。她再一看其他各种菜品,发现多半都已经是底朝天,一时更是又羞又急。尽管如今窈窕和丰腴并行,女冠也并不茹素,可哪有这样风卷残云吃东西的?偏偏杜士仪还直接取笑她,一气之下,她伸出筷子挟起那一块肥厚的香菇,直接塞进了杜士仪嘴里。
“让你胡说八道!”
杜士仪为之一噎,等到咀嚼下肚之际方才含含糊糊地说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不是看着你衣带渐宽,所以打算把你喂胖吗?”
“你……”
“胃口好代表心宽,心宽就意味着身心闲适,别说难得吃两斤鹿肉,就是每天吃,我也足可供得起,绝不会向未来岳父求援。”
带着几分酒意又调侃了一句,杜士仪见王容面上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炭盆烧得热,还是因为醪糟喝了不少,抑或是因为羞窘交加,他突然伸出手勾住了她那小巧而光洁的下巴,随即向那嫣红的樱唇印了下去。初一接触,那种温软的触感就让本打算浅尝辄止的他忘记了初衷。
两人从相识相知已经有数年之久,拉手也好,相拥也好,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此刻双唇相接之际,王容最初仍是懵了,随即便一个激灵惊觉过来。伸手抵着他胸膛的她原本想要用力将其推开,可随即便想到了过往那一幕一幕。杜士仪向来是大胆的人,哪怕在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上,也自始至终都是他主动,而她总是患得患失思虑良多。此时此刻,面对他那灼热而迷离的眼神,她的手渐渐垂落,但突然又抬了起来,却大胆地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本就有些意乱情迷的杜士仪被这勾人的动作彻底点燃了情欲之火,他立时做出了反应,一时强硬地撬开了王容的贝齿,而下一刻,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以及那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的火热身体,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本能。然而,当他的手近乎冲动地探入了她的衣襟时,也不知道是何处传来的噼噼啪啪竹节入火之后的爆开声,却一下子把眼看就要天雷勾地火的他给拉了回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缩回了右手,却是和左手一起为王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这才对脸红得几乎如同发烧的她低声说道:“险些就情难自禁了……我答应过你阿爷,如果这么草率地要了你,那便是违背了承诺。我风风光光迎娶你的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刚刚杜士仪的手探入衣襟那一刹那,王容在强烈战栗的同时,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抵触的念头,直到听见那爆响方才生出了难以抑制的羞涩。可是,此时此刻听到杜士仪的话,垂下头的她只觉得激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最终再次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