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叔,这几个河北人下手极狠,其中一个号称黑金刚,上场的时候据说稍有不顺遂就下黑手,几场比赛已经重伤了三个人。因他们素来凶悍,又是柿子拣软的捏,裁判也多半向着他们,要是不预先提防……”
“你只记得,鞠球多多传给我就行了。”虬髯大汉淡然一笑,面上满是自信之色,“能冲撞我和旋风儿的人,还没生出来!他们既是喜欢横冲直撞,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铁板!”
听得他如此说,那年轻人顿时喜形于色,但很快便露出了微妙的惭愧表情:“楚大叔,权大叔当初只不过举手之劳帮了你一把,如今你却为了我们这般尽心竭力,我实在心中惭愧……”
“报令叔昔日之恩是其一,二则是我正好囊中羞涩,来都来了,自当竭尽全力。”
虬髯大汉不以为意地阻止了年轻人继续提旧事,目光往对面一扫,见那些对手们已经雄赳赳气昂昂整装待发,他便扫了一眼那年轻人身后三个跃跃欲试的长安后生,露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笑容,“胜了这一场,接下来便是正赛,上吧!”
这一日既是午后比赛,此前还从未亲自临场观战的杜士仪便换了一身便服,只带了赤毕一个悄悄来到了这里。有钱能使鬼推磨,赤毕轻轻松松给他找到了一个有荫凉的好位置,再加上目力颇佳,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来自河北道那支队伍中的虬髯大汉。一来那魁梧雄壮的个头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二来则是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当此人上马之际,他注意到那匹坐骑亦是比寻常马匹高出了小半截,顿时惊叹不已。
“此人此马,在这场上恐怕没人挡得住!”赤毕在马球场上也是一把好手,眼力自然比杜士仪更毒,这会儿少不得低声解释道,“这马通体漆黑,只看其驻马之时马蹄仍然时时刨地,就可见应该是从野马驯服来的。在军阵中,这种坐骑兴许不适合,但若是单枪匹马两相厮杀,这等深具野性的坐骑,便足可胜过那些圈养的马匹,人有气势,马有马势!至于这虬髯大汉,但使有五分不逊色于其坐骑的本事,这场比赛恐怕就是一边倒。”
“那我就看你的说法准与不准了。”
杜士仪欣然一笑,但只听场边铜钹乍响,两边人已经入了场。十人十马彼此相对行礼毕,随着场边裁判的喝令渐次勒马徐徐后退了四步远,就只听一声高喝,随着鞠球被高高抛起,两边各有两骑人如同闪电一般冲上前,竟是全都直奔那鞠球地的落点而去。
眼看其中最快的两人堪堪就要撞到一起的时候,那一马当先的虬髯大汉却是神乎其神地引马侧移了小小半步,就是这半步之差,他横着马头连人带马侧撞向了对手,随即看也不看那一匹把控不住去势,几乎一头歪倒在地的骏马,更没有分神去注意马上狼狈滚落下来的骑手,轻舒猿臂伸出鞠杖将那从高处下落的鞠球一挑。一瞬间,那涂成朱红的鞠球就在空中划出了另一个漂亮的弧线,径直冲着场中的同伴落了过去。
“好!”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刚刚响起,杜士仪就只听得身边赤毕突然低低惊呼了一声。
他定睛看去,越过那追逐鞠球的两拨队伍,当即发现了那个坐骑倒地的骑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竟是猛然间弹地而起,抄起鞠杖往那虬髯大汉的坐骑马腹下直击而去。尽管这显然是违反规则的,可马球场上人仰马翻是普遍现象,只要裁判选择性无视,旁人就是看见了也不能说什么,这下子连他的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虬髯大汉仿佛没瞧见,可他那坐骑却仿佛长了眼睛,就在那骑手连人带鞠杖从极其隐蔽的角度一击而至时,那匹高大见状的黑马突然前蹄猛然蹬地,竟是倏然腾空前跃,偏偏还在跃至最高点时猛然之间一尥后蹄,那坚实的马蹄就这么蹬在了那偷袭骑手的身上,把人重重蹬了出去。眼看着那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伙如同破布袋似的重重掉在地上,杜士仪忍不住暗自惊心,竟有些感同身受的牙疼。
这一下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真的是不死都要去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