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婚事一直都是主人翁的心病,而那位杜郎君非但有才华,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便深谙生财之道,绝不是那些觊觎王家财富的公卿权贵!
此时此刻,杜士仪已经追上了马车。拱了拱手后,见王家那些随从犹豫片刻便让开了路,他笑着颔首答谢后便来到了马车之侧,犹如敲门似的轻轻叩击了一下车厢,紧跟着,他便看到窗帘被人轻轻拉开了,现出了那张此刻不见自信狡黠,唯有挣扎和犹豫的脸。
“我是来送你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虽然没有解释为何知道她此刻走,又是走的哪座城门,王容却不禁心头大震,那些假意责备抑或是强硬回绝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然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终究还是放下了窗帘,等到心绪完全镇定了下来,她方才用极低的声音开口说道:“杜郎君虽声名远扬,平步青云,可长安城中尚有外敌虎视眈眈,真的愿意放弃以婚姻结好公卿,而舍易求难?”
杜士仪心知肚明王容此言是什么意思。王毛仲如今正炙手可热,而他既然已经与其对上了,那将来的每一步都会异常艰险。而不论是他娶了崔家这样的公卿名门,抑或是其他朝堂重臣的女儿,那便会多了一重最大的后援。但是,有好处也同样有坏处,那就是他会被牢牢绑在别人的马车上!须知往后朝堂党争会越来越激烈,他需要相当的独立性。但更重要的,却还有另一个缘故。
“若非两情相悦,而是单纯因利而婚,此刻固然可以轻松过关,焉知将来不会后悔?”
“那你就不怕人说,你是为了王家的亿万家财……”
“虽不敢企及王家长安首富,但我既然能振兴倾颓的家业,将来也能拥有足以让人无话可说的财富。只不过,恐怕你要等几年。”
王容看着杜士仪那自信的眼神,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声音竟是几乎微不可闻:“杜郎君,回长安之后,我打算去金仙观,请求金仙贵主度我为女冠。杜郎君倘若真的甘心情愿舍易求难,那么便如你所说,再等几年吧!我虽只有微薄之力,但也会倾尽所能自保!”
她这不但是在顾忌她自己,也是顾忌到风头正劲的他!她不可能顷刻之间就想得这般长远,分明这个念头早就盘桓在她的心中!
“好!”
瞬息之间,杜士仪便迸出了这么一个字。然后,他盯着她那坚定的脸色和眼睛,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策马后退两步便朗声说道:“既然王娘子没有胆量担当我所言的大生意,那么等我回到长安的时候,再邀千宝阁的刘胶东商量吧!此去长安天高路远,还请一路小心些,就此告辞!”
眼见得杜士仪拱了拱手,随即头也不回扬鞭离去,王容顿时怔怔松了手,那窗帘无声无息就滑落了下来。她刚刚出口的打算早就萦绕心头,刚刚不假思索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够如此决绝,更没有想到,杜士仪竟然会二话不说答应了,而且更当众撂下了这样至少可让人少怀疑些他们关系的话!他是真的相信她所言的倾力相助,更知道以王家长安首富的名头,并不一定能挡住他那些仇家,所以方才立刻撇清!
“娘子?”
“娘子!”
车内车外同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王容立时抬起头来,用极其冷峻的声音吩咐道:“别耽搁了,立时启程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