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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的柏林,空气中已能够感觉到一丝丝酷夏的热意。走出车厢门,罗根与前来迎接的空军部官员们一一致礼,最近战事紧张,不少军官主动要求调派去一线部队参战,参谋部又从各航空军和军事院校相应补充了新鲜血液,所以这里的面孔有不少对于罗根来说都是较为陌生的。站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都是穿着制服的军人,但持枪警戒人员的数量仍然比一个月前大幅增加了,而且罗根下车之前就注意到这里的哨兵都已经换成了党卫队士兵。

“嘿,罗格,伤势怎么样了?”

罗根以一种少有的关切口吻赠予面前这位年轻、俊朗且身材峻拔的空军将领,他的右手臂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因而只能用自己的左手来行军礼。一些小小的付出往往能够获得出乎意料的收获,实际上,这次受伤不仅为他增加了一枚金光灿灿的金制战伤勋章,更让他赢得了“柏林之鹰”的荣誉称号——尽管他和罗根一样没有获得过飞行执照,甚至没有驾驶过任何一种型号的飞机,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数百万柏林军民的新偶像。

“一点小意思!”拥有世袭贵族头衔的冯·德切斯特果然满不在乎地回答说,而他不论外形、性格、战争经历还是下国际象棋的水平都和罗根有着颇多相似之处。这位年少得志的空军将领在苏军空袭最为猛烈的时刻临危受命、出任柏林防空事务指挥官,在他麾下,从各部抽调而来的防空部队最多曾达到5万人的规模,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步兵军。能够统御这些部队本身就是一件相当费脑筋的事,何况还得时时刻刻地与苏联空军做斗争——可以说,“魔术”行动的成功实施大幅减轻了柏林城区的防空压力,但在冯·德切斯特就任期间,柏林防空部队总共击落了169架苏军飞机,消耗的炮弹更是达到了一个令人无比吃惊的数字:75万发!

罗根拍了拍他的右臂,“保重身体!”

就在这时,透过随行卫兵宽阔的间隙,罗根瞟见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斯人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套裙,头上戴着一顶白绒边的小礼帽,波浪式的卷发及肩,双手拎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女式包,正眼巴巴地朝自己这边张望着——虽然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还是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是她?”

罗根眼前的这个“她”,初次登场是一身标准的女仆装,天真无邪、懵懂可爱,第二次碰面时洋气的富家小姐简直就是另一个人,举止大方、任性狡黠。不过,要说此人“百变”倒也不至于,此后几次相遇,她换装不换人,基本上固定在属于自己的姿态上。然而时至今日,罗根只知道这位弗里克小姐是当今德国内政部长威廉·弗里克的小孙女,却连她的全名都没有搞清楚。对于一个志在将生命献给国家和事业的人来说,女人的作用除了激发荷尔蒙之外,大概只是解决生理问题罢了。可是,这时候罗根心中分明有着一些担心的成分——尽管苏军昼间根本无法威胁德国本土,但这是德国自战争爆发以来第一次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惨烈的战事就发生在数百公里之外的波兰,看似平稳的局面正给德国带来一些微妙、不安定的因素。

就在罗根犹豫着这样的场合是否适合稍稍离开片刻,那位弗里克小姐却已经毫无顾忌地迎面走来,介于两人之间的官员和勤务兵简直就是毫无阻隔的空气。

在和最后一位中校军官握手之后,罗根侧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着身材娇小的她与横栏身前的勤务兵“对峙”。

“不得对弗里克小姐无礼!”罗根直唤那名随车行动的空军勤务兵,同时背着手朝前走了几步,说道: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既意外又荣幸,弗里克小姐!”

“很久没见面了,罗根将军!”

听得出来,这话中带有淡却不浅的埋怨,几乎让罗根沉入到另一段纠结的回忆之中。他不得不在背后用右手掐了下左手的食指,定神之后,平静地回应说:

“是啊,很久了!”

身材娇小的她,站在罗根身旁就像是得到了骑士保护的公主一般,脸上的情绪是平和的,但眼眸中却跳跃着一些复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