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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裳裹了裹自己的衣裳,双手拢在身前,默默的站在了项佗的府门之前。有伯梁的事先通禀,没过多久便有门童上来通告:“池先生是吧?令尹大人有请。”

池裳拱手向门僮道了声:“劳烦!”便由他带路,进得府门。项佗所住的这套宅屋并没有池裳想像中那么气派森严,与奢华二字毫不沾边,甚至在池裳看来还有些简陋。

当然,说简陋二字也只能跟其他的达官贵族所拥有的豪宅相比。楚国的令尹就等同于秦国的丞相,就如秦国才死不久的那位丞相公孙止,虽然他当丞相还不足一年,可秦王赏赐他的那所房子可比项他的这套房子气派多了。这令尹府里既无走阁长廊,也无园林假山,除了几所厢房外,就只剩下主屋了,在池裳看来,倒像是个四合院。

有居所可见其人,这项佗必是一位颇为廉洁的官员。入得府门,门童引至书房,便有丫鬟看茶,没等一会便见一人从外走来。池裳定睛一看,见此人阔脸高额,脸上神情不怒自威,便知道便是此行所见之人。池裳连忙起身行礼,项佗还礼道:“不必多礼。”

池裳见项佗对自己身份没有成见,心中也落实了几分。说了几句闲话,项佗便直言不讳的问道:“秦使还未得楚王召见,此时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池裳正色道:“楚王既然让我们一路通行至彭城,却一直不肯召见,又是何故?”

项佗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却似笑非笑的问道:“楚王为何不肯接见尔等,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数吗?”

池裳见项佗问得这么直接,他脸色稍微一僵,随即恢复常态答道:“我等大约也猜到了几分,此事先不做定论。我只想问问令尹大人,如果楚王登基为皇,是不是背弃了昔日的誓言?天下如今的局势可是由楚王亲自造成的,他踩在了秦国的尸体上,分封了诸侯王,如今却又心不甘,欲仿效秦始皇,这岂不让天下人嗤笑?”

池裳一席话说完,项佗却不为所动,他幽幽的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天下如今的局势不是由楚王造成的,而是由秦二世胡亥自己葬送的!纵然没有楚王,难道秦国的天下就不会崩乱吗?分崩离析这是早晚之事!楚王在咸阳分封诸王那是迫于那时的局势,如今联合诸侯称帝位也是因局势改变而做出的抉择!嬴政能为帝,楚王又为何不能?以楚王之天骄,纵然是一扫六合的嬴政也未必如也!”

项佗越说越厉,说到最后池裳忍不住霍然站起,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正当他要反驳的时候,项佗却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池裳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项佗笑道:“论才华,楚王饱读诗书,绝不在嬴政之下。论气魄,楚王气吞山河,领六国之兵而灭秦,嬴政所做的也不外如是。不仅如此,楚王武艺举世无双,力能举鼎,军事之才就是昔日的王翦、白起亦不如也!如此天骄,始皇帝嬴政也必如也!”

池裳冷笑道:“逞勇好斗,乃匹夫所为!古之贤君,从未有力大者坐拥天下的。就如商纣王,他一样是个猛士,却败送了自己的江山。”

项佗闻言却只是笑笑,本来颇为愤怒的池裳看到项佗脸上的笑意,突然心中一动,脑子一下恢复清明,想道:“我说的,项佗又怎能不知?他越是拿项羽和始皇帝比,就证明他心中越虚!不然的话,以项氏对赢氏的仇怨,又怎会拿之相比呢?”

池裳想明白后,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之色,他道:“这么说来,楚王是要效仿始皇吗?既然如此,楚国会盟就不应该祭拜义帝,而是应该祭拜秦始皇帝!先前刘邦已经传出楚王弑杀义帝的传闻,此乃忤逆之道,如今又要学秦始皇帝,这就是叛祖之道!如果项燕公、项梁公在天有灵,会不会被楚王再次气死?”

这次换项佗变了脸色,他猛一挥衣袖,愤怒的说道:“刘邦已经亲口承认那是污蔑楚王,岂能信之?楚王称帝,又关始皇帝何事?如此牵强附会,真正的智者是不会相信的!”

池裳淡淡的说道:“天下智者几何?愚者几何?弑杀义弟一事,不管是真是假,天下的百姓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们还在议论。不要说楚国,就关中的百姓也知道。他们不会在乎是真是假,只会说楚王是个乱臣贼子!楚王若称帝,天下的百姓也不会在乎这是否跟秦国有关系,只会说楚王是个连祖先都不顾的小人!到时候,天下人议论也许就不是楚王一个人了,而是议论项氏族人是不是都是口是心非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