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背着他往西走吧。”
“那明相……”
“我要留下陪陪这些兄弟,你明天来接我就是了。”我猜李彦宗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估计是等着我们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回马一枪。所以,演戏要演全套。
看着熊德厚背负尸体远去,我躺倒在湿湿的地上,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血和尸体的腥臭了。
一夜无事,偶尔有几声尚未死透的兵士发出的呻吟。我很想过去帮一把,不论是叛军还是我军,总是大越子弟。可惜我心有余力不足,只好眼见着好不容易燃起的生命之火再次熄灭,彻底地熄灭。
到了天明,还不见熊德厚回来。一直等到太阳都出来了,才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约莫着有十来骑。
我有些心惊,扯过一套叛军的盔甲穿戴起来,又散了发髻,拿血泥涂脸。下半身想是来不及换了,我只好用力拉过两具尸体,压在身上,倒下装死。很快,马声渐进,听他们嚷嚷的口音,正是山南土话。
我不懂山南土话,只是从他们的声调里猜了七八分。那个领头的说我还没有死,一定是藏在死人堆里,让属下好好寻找。那些兵士自然奉命,用枪播弄着尸体,时不时还扎上两枪。
眼看着就要扎到我这里来了,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远处有人喊了一句,吸引了叛兵的注意力。我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不过我很感谢他,那些兵士和他说了之后就往东去了。
他们一走,荒原上又陷入了巨大的寂寞。
熊德厚再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据他说是因为一路上碰到了几股李彦宗的散兵,所以耽误了些功夫。我问他是不是杀得兴起所以把我忘了,他摸摸后脑勺,说是实在怕出意外,所以都躲开了。
我笑着让他推了我前去追包凯部,天气似乎晴朗了许多,久违的太阳都出来了。最后看了一眼满山遍野的将士遗体,熊德厚说李彦宗若是还有大越将军的气度,总该派人来把兄弟们埋了。
包凯比我早走一夜半日,只是大队,又带着伤兵,终于还是让我赶上了。我一路上都好奇李彦宗是怎么走的,想来想去都觉得他的行军颇为诡异,居然理不出头绪。看来还是探马营不足之故,这战阵比的是谁拳头硬,也要拼谁的眼光毒。
十日后,我部总算遇上了一支王宝儿的散军,共有一个曲的兵力。我当时喜出望外,差点从马上翻下来去见那个卫尉。那个卫尉姓宋名星帆,一看便知是个冷峻的将军。他在马上行了军礼,愿听我调遣。
我手中正缺兵,他的出现可谓雪中送炭,当下让他取了军粮让我的残兵吃了,又在他营里铺开地图,定下路线。据他说,李彦宗用兵诡异无常,或是大军攻伐,或是散兵突击。好几次王宝儿部都被叛军的散兵伏击,叛军只是一击便退,毫不恋战。王宝儿也是因为敌手难以捕捉,便分兵入驻各州县,以使叛军无立足之地。
我沉吟不语,王宝儿此举虽也有道理,细细想来却是昏招。若是李彦宗改变战略,集结优势兵力,逐一围歼散兵,那不是偷鸡不成反丢了手里的米?若是我,定然不会捕风捉影,直逼山南,令其现身,倚仗优势兵力予以打击,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