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章 左季高回籍 王璞山进省

顷接同门仓少平來函,知吾师于十八日自潕江解缆,重九前后可到长沙。并由朱亮甫同年寄声,令国藩晋省迎候,面聆训诲。国藩久违师范,迫欲驱谒,一展依恋之枕!且乡团各务,亦思亲奉提命,冀有禀承。只以茶陵土匪,窜据城垣。近闻裹胁颇多。此间安仁、衡山、酃攸等县,风鹤相惊,文报沓至,衡郡无不讹言。一有动摇,恐居民献率迁徙。且王县丞錱约日内來衡,与国藩面商一切。近剿茶陵之匪,远某兴义之师,亦须留此与之熟商。函丈在望,不获亲炙,怅歉奚如!”至此,曾国藩笔锋一转:“春间与乡人细究团练一事,咸以为‘团练’二字当分为两层。‘团’,即保甲之法,清查户口,不许容留匪人,一言尽之矣;‘练’,则养丁请师,制旗造械,为费较多,乡人往往疑畏不行。今‘练’或择人而举,‘团’则宜遍地兴办。总以清查本境土匪,以绝勾引为先务。遂设一审案局,与乡人约:凡捆送会匪、教匪、抢犯來者,立予正法。前后杀戮二百余人,强半皆绅耆擒拿。”曾国藩又谈起永顺协与辰字营械斗的事,在曾国藩看來,就算他不提,骆秉章与鲍起豹也要对吴文鎔谈起这事:“八月初四,永顺兵与长勇以赌博细故,又执旗吹号,下城开仗。国藩以屡次称兵内斗,将來何以御敌?思按军法治之。兹文甫出,而有初六夜之变,毁坏馆室,杀伤门丁。国藩思据实入告,为臣子者不能为国家弭大乱,反以琐事上渎君父之听,方寸窃所不安;欲隐忍濡迹长沙,则平日本以虚声弹压匪徒,一日挫损,鼠辈行将跳踯自恣,初终恐难一律。是以抽掣转移,急为衡州之行。”谈到当前军务,曾国藩这样写道:“至于粤匪猖獗,神人共愤。国藩虽愚昧闲散,亦未尝须臾忘灭贼之事。痛夫今日之兵,东调五十,西调一百;卒与卒不习,将与将不和。胜则想忌,败不相救,万无成功之一日。意欲练成一万,以资廓清扫荡之具。顷有与江岷樵、王璞山各一书。璞山亦有书來,若合符契,兹并录呈清览,吾师视之,亦足以察微志之所在,惟捐项极难,事不遂就,尚求秘而不宣!至幸!至幸!本拟遣厉伯符大令至省迎谒,道达一切,因恐大旗东指,是以缕书奉闻!盐虽繁冗,尚不百一!”

回到武昌的当天,吴文鎔又给朝廷加拜一折,以“武昌兵单,粤匪势众,情形万分危急”为由,奏请饬命曾国藩督带兵勇船炮,驶赴下游会剿,以为武昌策应。

在吴文鎔看來,恩师受困,身为弟子门生,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吴文鎔甚至认为,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不提,曾国藩都该主动來做。天真的吴文鎔,这时把战争想象的,跟写八股文章一样容易。

众王大臣会商了一天,议到日落西山多时,最终也沒有议出切实可行的好办法。

咸丰饿得不行,传旨御膳房,给每人下了一碗面条,便令散去。

面条他是不能下咽的,鹿脯吃着也觉乏味,勉强喝了一碗参茸汤泡窝窝。躺到龙榻上歇息了一会儿,本想把兰贵人传來慰劳一下自己,哪知胯下之物,竟然软得,和刚才王大臣们吃的面条一般无二,把他真正气得不行。恨不能一刀割了去喂狗。

不一刻,他又不得不提起精神爬起來,把肃顺、载垣、端华三人传來议事。

安徽、江西等省就要易主,两湖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湖广熟,天下足。大清国沒了湖广,不光百姓要饿肚皮,他这个皇帝,说不定也要断炊。百年之后,自己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礼毕,咸丰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安徽不能丢,湖广更不能丢啊!今儿晚上,你们必须给朕,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來!”

肃顺见哥哥与载垣都低头不语,只好说道:“禀皇上,奴才斗胆以为,恭王所奏不无道理。着江忠源驰赴安徽督办军务,有可行之处。”

咸丰皱了皱眉头问:“武昌危急,全靠江忠源楚勇维持局面。让他去安徽督办军务,湖北怎么办?湖北的兵力都调到了江北大营啊!只有台湧、崇纶、青麟那点人马,如何支持得住!”

肃顺低头答:“皇上容禀,江忠源去安徽,着曾国藩的湘勇援鄂,骆秉章与鲍起豹防守长沙。这样,既救了安徽,又能保住两湖。”

肃顺话未讲完,咸丰已经兴奋得不能自持了。

咸丰随口说道:“朕怎么就忘了曾国藩!要不是湘勇出省,江西岂能解围?对了,朕记得他正在试练水勇,怎么说着说着又沒动静了?”

肃顺道:“禀皇上,奴才听祁寯藻讲,曾国藩几次上折都在诉苦,痛陈饷银无着,制练水勇无从措手。”

咸丰一拍龙书案道:“让骆秉章从湖南藩库里往出挤!制办船炮是急务。还有两广,有枪的出枪,有炮的出炮。这个时候,不能让曾国藩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