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帝熔金钟 琦善被起用

导读:三口无价大金钟,被咸丰皇帝顷刻化成金帑。

授命花沙纳为钦差大臣督办军务,非是花沙纳谋略过人,而是因为他会打长拳。

太平天国一路横扫,直把个大清国最高统治者扫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恨不能自己把自己干掉。

琦善到了长沙,不做收复武昌的任何打算,却把目光对准了自己的仇家曾国藩。

(正文)咸丰二年八月二十三日,这个日子曾国藩一生都不会忘记。因为就在一天,他赶到了白杨坪家中母亲的灵前;而这一天,也是大清国的咸丰皇帝到死都不能忘记的日子。

这一天的早朝,户部侍郎肃顺第一个上折奏事称:到今天为止,户部的库存银数为零。

用兵耗饷,只出不进,户部库存银数为零是早晚的事,咸丰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肃顺的这个折子,像一条闷棍,把年轻的皇上打晕了。

兵部尚书王广荫原本袖着一个湖南巡抚张亮基请调军兵助守、请拨银子助饷的折子,一见皇上的脸色,吓得没敢往上递。

此时,军机大臣共有四位,他们分别是:体仁阁大学士祁寯澡、兵部右侍郎彭蕴章,以及穆荫、杜翰二人。实际掌权的却是咸丰帝的师傅,时任协办大学士管理户部的杜受田。

别看杜受田此时并不是军机大臣,但因仗着教过皇帝《四书》《五经》,权力竟然比军机大臣还大,几乎就是道光年间的穆彰阿:权倾朝野、春风得意。咸丰帝对他也是言听计从。

杜受田这时偏偏正因病在京师的府上养疾。

说起来,杜受田这病得的有些窝曩。那还是随咸丰皇帝到承德木兰秋狝的时候,他仗着有些圣恩,便带着人到湖边划舟子玩耍。管舟子的管事知道,此时的杜中堂已非从前的杜受田可比。一见杜中堂来到,他便把身边最出色的两名歌女挑将出来,专供中堂大人在舟子上差遣。两名歌女是玩惯了的人,一个上来就往老杜的怀里钻,一个上来就揪杜受田的白胡子。直把个年迈的杜中堂喜得是心花怒放,浑身竟然在一瞬间,长出了无数的力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荒唐岁月。

舟子原本就不甚大,两边的护拦又很低,三个人在上面一搬跟头,舟子便倾斜起来。

杜受田这时正摇晃着来扑丰满些的女子。那女子虽腿粗胸丰,脚法却极其灵活。杜受田张开大手,忘了年纪,只管往前一扑。那女子先还不动,等老杜到了胸前,却猛一闪身,杜受田就一下子跃过舟帮扎进水里。两个人急来抢救,只是抢着老杜的一支朝靴,便急让掌舟的人来救。

两个掌舟子的人不敢怠慢,跟着也扎进水里,很快便把杜受田抱到岸上。

湖水虽不是很凉,但杜受田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上岸之后先是大模大样地打上两个嚏喷,接着还说了句:“倒让老夫洗了个冷水澡”这样的笑话。哪知回去的当晚就开始发烧,烧得乱说胡话,慌得随侍的人马上去禀告皇上。

咸丰皇帝急传随行的太医去看视。

太医到后,把了一回脉,开了一剂药,便去禀告皇上,说杜中堂着了些凉气,无大碍。咸丰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哪知秋狝结束,咸丰率文武百官回京师时,杜受田已是病到不能下床,只能由人抬着一步步地走。一路的颠簸,一路的劳顿,杜受田到了京师府里,竟然连话都说不出了。

咸丰闻报,无奈之下,只好让御药房单捡了两棵小些的长白山人参,着人送给自已的师傅。期望能救回自己师傅的命。

人参送走,咸丰以为万事大吉,很快又和兰贵人会在一处。吃酒观舞,下棋谈天,早把师傅忘到了脑后。

兰贵人是咸丰二年初,刚刚被选进宫里的秀女。本是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惠徵的女儿。惠徵,满州正黄旗人,叶赫那拉氏。道光三十年,惠徵在任上染疾故去,兰贵人当时还不是贵人,随母回籍盛京定居。惠徵是旗人里出了名的丑八怪,长着个吃八方的大嘴,上面却安了个小小的蒜头鼻子。眼珠子又黄,眉毛是稀稀的,头发偏偏生下来是一卷卷的,皮肤又黑有燥,颇有夷人的风度。据传闻,惠徵的母亲一次去江边看俄夷挂鱼,后就生了惠徵。惠府的人一直怀疑这惠徵不是满州人的种。但非常奇怪的是,兰贵人却是个极标致的人。选进宫时虽只有十六岁,却已会拿眼睛勾人,风情万种。咸丰一见之下登时被迷倒,不久即晋封兰贵人。

兰贵人不独人长得美,还识得汉文,会讲汉话,这更让咸丰感到新奇。偏偏这兰贵人又是个女人中的胆大者,别人不敢用的手段他敢用,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别人见了皇上,无一不是老老实实地皇上要怎样便怎样,没人敢吭声。独兰贵人不仅敢大声,还把一张樱桃小口在皇上身上乱咬。最让咸丰销魂的还有兰贵人的嘴功。兰贵人的这张嘴,能把年轻的皇上弄得魂飞魄散,赛过神仙。这些都是其她女子所无而兰贵人独有的。

大清的祖宗家法是很严的。皇子们从小灌输的也都是圣人所讲的如何节欲、如何治国、如何治军、如何治吏的思想。

咸丰和皇后及其她女子在一起时,祖宗的家法他总不敢违。独独一见兰贵人,不仅使他记不起祖宗的家法,还能让他忘了自已是大清国高高在上的皇上。

兰贵人未进宫前,杜受田染疾,咸丰是必到榻前探视。兰贵人进宫后,咸丰不仅三五日便要辍朝,而且再未出现在杜师傅的榻前。

当日早朝下来,咸丰回到后宫是连连地叹气,愁肠百结。什么折子也不想批,什么话也不想说,而且破天荒没有传兰贵人过来。

一个当值的小太监因为走路重些,咸丰便让人将他的腿打断。太监们吓得恨不能用手代替脚来走路,这样总归能轻些。

当晚,咸丰把肃顺传来,想让肃顺发挥些聪明才智,搞些银子出来。

杜受田告假养疾以来,肃顺在咸丰帝心目中的地位空前提高,圣恩出奇得好。不管咸丰碰到多么棘手的事情,肃顺总能替他想出解决的办法。

肃顺一进来先给皇上请安。

咸丰愁苦着脸,随便摆了摆手,便道:“肃顺哪,难道银库真就再找不出一两银子了?——你如何拖到现在才上奏?”

肃顺回答:“回皇上话,臣随皇上到承德木兰秋狝这一趟,共用银三百二十万两。皇上在承德期间,户部共往湖广、福建、安徽等地拨军饷六百万两。皇上从承德起驾时,银库仅有库银不足二十万两。这笔银子是各省交上来的捐输。”

咸丰用心算了算,问:“肃顺哪,朕见藏经阁里有三口大钟,上面铸着些经文。你偷偷地替朕查一查,看看这三口钟是用什么做的?说是黄金所铸,朕却有些怀疑。”

肃顺答应一声退出。

咸丰在书房内走动了两步,忽然又传兵部尚书王广荫进见。

咸丰一见王广荫,劈头便问:“王广荫哪,官兵剿匪怎么样了?——今天怎么没折子?”

王广荫回答:“回皇上话,长毛由长沙撤围后,又退回武昌。长毛在长江沿岸已占据城郭多处。臣上日收到赛中堂和湖南巡抚衙门的奏报,称贼匪正在武昌日夜练兵,有二进长沙之势。金陵战场的匪势也甚猖獗,昨儿又增加了三万匪兵,和春一日给兵部上了两个奏报。兵部现在是日夜有人值事,等着和春的第三个奏报。和春因为缺饷少兵,打得挺苦,金陵护城河水已变成了红色。”

咸丰急问:“和春已经有了八千兵了,比长沙多了一倍!常大淳两千人守武昌,还守了二十几日呢,这个和春!福建和安徽怎么样?”

王广荫低着头答:“回皇上话,安徽已经发现了大股的长毛。福建的情况也不甚好。”

咸丰不容王广荫把话说完,便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王广荫诺诺地退出。

咸丰在书案前呆坐了坐,猛然冲外面喊一声:“小顺子!”

一个身材适中白胖机灵的小太监应声走进来,甩了甩马蹄袖,请了个安。

咸丰站起身,长叹一口气道:“小顺子,你陪着朕再去祖宗面前抽个签吧。”

两个人乘着夜色来到紫禁城里的太庙,这里供着大清道光以上的所有皇帝的灵位。

咸丰一个人走进神坛,先到每个灵位前都祭拜了一番,爬起身后,这才在池边净了净手,方来到正中的神签处。这原本是皇帝祭典祖宗思念祖宗的地方,现在倒成了咸丰抽签寻求安慰的所在。

他跪在签前,闭着眼睛把签筒摇了三摇,口里道:“祖宗可保佑咱大清的江山吧。”话毕睁眼一看,筒里已经蹦出了一个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