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在常州住了五天,船已经修理完毕,重新粉刷一新,从驿馆到码头短短一段路,已是堵得风雨不透,码头上也是人山人海,常州知府率大小官员,城中士绅、耄老夹道欢送,他们是送钦差移驾苏州,不过赵柽知道这一切又都是出自朱勔之手。

“诸位请回吧!”赵柽上了船站在甲板上挥手向送行的人群告别。

“恭送燕亲王!”随着礼官的吼声,码头上的人跪倒一片,高高在上的赵柽忽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心中感叹怪不得有点权力的人都愿意站在前边训话,检阅仪仗队,没有主席台的也要搬把椅子站在上头,这种君临天下的味道太让人着迷了。

在水手的号子声中,船缓慢驶离码头,升帆起航,船队中又多了两艘高大的客船,这回开路的变成了常州知府的座船,朱勔的座船在后,随州观察使,提举江南应奉局的‘朱’字大旗迎风飘舞。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江上的所有船不论官民,只看到立刻远远的靠边停船,沿途州县也是派人迎送,到了地方就换一拨,就像交接班似的,那架势皇上出巡可能也不过如此。

船行半日,远远一支船队飞速迎了上来,旌旗招展,甲板上站满了甲兵,刀枪锃亮,闪着寒光耀人眼,“王爷,前边来船载满全副武装的纲卒!”无事欣赏江景的见喜说道。

赵柽拿过见喜递给他的望远镜向舱外观察,前方出现的船头低尾高,前大后小,船舷两侧都置有起平衡作用的浮板,如同水鸟的双翼,整条船看起来就像一只贴水滑行的海鹘。这是海鹘战船,赵柽立刻从船的样子上做出了判断,这种船的样子他在《武经总要》上看到过。

海鹘战船最早出现于唐朝,宋代对他进行了改革,船的两侧加装了铁板,船首加装了犀利的撞角,用来撞击敌舰,船长十丈,宽一丈八尺,深八尺五寸,有水密舱分割。两边有橹各五支,可载士兵一百零八人,水手四十二人,属于中小型战船,江海通用,是种结构结实,战斗力强的战船,在这大江中可算的上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船上设置的观察哨也早就发现了兵船,可他们却没有像其他船只一样避让,而是让过朱勔的座船,直愣愣的冲他们过来了,他立刻发出了警报。随即哨声响起,并发旗语告知后船,几息的功夫,两艘船上的亲卫除有任务的人外,已经全副武装的冲出船舱在甲板上集结。说话间四艘海鹘战船在江面上掉过头,分成两列雁翅排开占据了两翼,将钦差座船夹在了中间。

虽然不知道来船是哪方面的,也不知道是何意图,但是亲卫们不敢懈怠,立刻按照事先的计划占据各自的位置,警惕的看着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兵船也不报号,只是随着船队同行,船上的兵卒却刀枪出鞘,不时齐声击打护盾呼喝,有艘兵船仗着船小速度快还几次闯进船队中,靠近钦差座船,每次都是眼看着两船就要相撞的时候,他们突然又立刻转舵离开,不像是想登船,却像是在没事找事。

“报告都头,现已查明来船乃是苏州应奉局的兵船,他们声称是来护送钦差座船的!”传令兵几经用旗语联络,对方才做出了回应,他向这次的安保总指挥赵勇报告说。

“哼,他们这些家伙是在向咱们示威!”赵勇知道王爷与朱家素有恩怨,看对方这架势就是想给他们个下马威,“命令,所有亲卫甲板列队,拿出点气势来,谁要是草鸡了,回去我饿他三天!”

“是!”传令兵立刻传达了赵勇命令,列队站舷。水兵站舷的要求和陆军站军姿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船在水面上行驶是不断的晃动的,而站舷却要求水手们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像一根根钉子死死的钉在船舷上。程僖绶常在海上跑,怎么会看不出门道,知道对方是想仗着人多船多压自己这边一头,他马上命令船上除了舵手,桨手和必要的值守,其余的人也全到上甲板上站帮。

亲卫们穿着银灰色的军服,束着半身皮甲,腰里扎着巴掌宽的武装带,身后背着横刀,头上裹着大红头巾,双手背后跨立,带着逼人的威势。程僖绶的水手们虽然没有军装,但是却都是一色的白色丝绸坎肩,皂色长裤,身后背着扶桑长刀,大红束腰上斜插一把短刀,威风丝毫不弱于亲卫们。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看到钦差座船上的兵卒水手忽然列队杀气腾腾的站在两舷,坐在战船上朱汝功惊奇地问道。他昨日就接到朱勔的命令,让他派船迎接钦差,这小子前些天刚挨了训斥,心中有气,想着正好给钦差个下马威,于是在私兵中点起五百精锐,分成四艘战船‘迎接’来了。

“大少爷,他们是在戒备,可怎么又一声不吭,好像不怕咱们似的?”同船的私兵头领看了看,也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