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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奇笑道:“师兄请放心,其实,去岁,我见到东骑族长的时候,就感觉这个人与众不同。他个人武力绰绝,为人果敢,不是大善英雄,就是大恶奸雄!当时我就不放心,但我也不能跟着他看他的行动作为。正好,此人急着要能帮忙的人手,我有一个朋友,学习兵家之法,正好引荐过去了,这半年来也往来了两封信,我去通个名,就可以进入了!”

“兵家?你和学习兵家的人交朋友?”邓陵子大为不满。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墨家是讲非攻的,而兵家却是讲灭国征战的。可以说,每一个学习兵家学说的都是想要打一两场举世名战。说来说去,就是进攻它国,用万千人的尸骨来堆积自己的名望学说。

孙武子帮助吴国练兵,攻打楚国,在打下了郢都后,吴军按武子胥的意思大杀四方,奸淫掳掠。于是自感觉负罪(可能是如此,但更大的可能是吴王不容于他,兵家的力量太强了,吴王感觉到了害怕。)的孙武子离开了军队。因为在这一连的战事中,他已经证明了自己兵家的名份,他要的是治兵学说,而不是杀人积骨,这也是孙武子为孙子,开创兵家学说的风骨,不然的话,他就是将了。

也就是说,一个兵家,他要做的不是只管打仗杀人,而是自己提出一套治兵带兵打仗的法子,然后自己带领一支军队,通过战争来证明自己的兵说是正确或有用的,然后以实战后的经验修补自己的兵法,制成兵书,流传于后世。

不管兵家的学说是什么,也不管历代统治者对兵家的重视,不得不说,所谓兵家只是将军得道的一个说法,说来说去还是将军,也就是打仗杀人而已。

杀人攻城这种事,典型的和墨家是格格不入的,这两者就好像矛与盾的对立。

现在玄奇交朋友,却是交了一个学习兵法的朋友,这让邓陵子怎么同意?说严重一点,这就是滥交匪类,与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如若不是看在玄奇是一个女孩子的份上,这邓陵子怕是要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玄奇听了邓陵子的话,反而笑了起来,说道:“师兄放心,普天之下,谁人可以带兵打仗,可我这个朋友虽然学的是兵法,却是终老一生也是不可能上战场的!”

这话立时改变了邓陵子的注意力。他想不明白,学兵家的就算再怎么不可能,但玄奇有什么把握说人家不能带兵打仗?这可是知前后事的本事,小师妹难道说有这本事?可墨门技术却独没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呀?

邓陵子道:“你听你爷爷说的么?你爷爷是不是学了掐算的本事?”

玄奇笑道:“鬼谷一派学究竞天,但这神仙的本事爷爷可还不会!我这么说,是因为我那位修学兵家的朋友是个女孩子!”这话一说,众墨者都惊呆了。天下间学习兵法的不是没有,在古时候,也不是没有女将,会武习剑的女子更是比比皆是,到处都有。但现在这个时代,男权已经完全占了全席,在此,纵是再出色的女子也不过是男人的高价玩物,纵是一国公主王女侯女或别的什么的,都是如此。身份越是高贵的女性反而却受男人觊觎。一个出色的名美人甚至受到无数男子的追求。引发出灭国之事也是寻常之举。

在这种完全没有女子话事权的时候,一个女子再出色,能有什么作为?

而一个女子学习研究兵家学说,这更离谱了。天下间,哪一个君主会同意让一个女子从军为伍?就算军队里有一两个贵族女性,但她们是绝对指挥不了军队的,也不会有谁把军权交到女子的手上!就算是后世人们说的杨门女将,也全是说书人瞎编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杨门女将!

邓陵子算是明白一二了,他不怒反笑道:“这真是奇了,她一个女子,没事学兵家学说做什么?她还指望自己能带兵打仗么?哈哈哈哈……”他一笑,那些弟子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纵是墨者,在女性一说,也是持否定的。除了汉朝传说的花木兰,那也是见于乐府诗,天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玄奇不是如此,她淡淡的笑了,脸上竟然带出了一股圣洁的神情,让邓陵子感觉自己的失礼。就听玄奇道:“我这位朋友,虽然是个女子,也许她修习兵家学说很是可笑。我也是这样觉得,一个女子,没事干修习兵家学说,甚至她都不能实际用兵。可她为了体验战争,以女子之身,混化入军,以小兵之身,参加了前不久的少梁一战!我这位朋友虽是女子,可她为了自己的所学视生死小事,这等气魄,虽大丈夫也不能及也。师兄,我不是喜好兵法,只是敬她治学的赤诚之心,难道说,这样的人因为是女子就不可敬,而是可笑,不值交往了吗?这天下,有兵家世有战争,没有兵家,世上还是一样有战争,责任岂独在兵家学者?这兵家自成一家,当有其独到之处,可为一学,天下承认,我们怎么可以因为我们学术的不同就连做朋友也是不行了呢?”

“停车!”邓陵子叫住了车,从车上下来,向着玄奇行礼。玄奇忙道:“师兄不可!”下驴来扶。邓陵子起身后道:“小师妹,你说的对,我们对兵家有看法,但这并不是兵家的责任,天下有兵家有战,无兵家亦是有战,兵家既然为学,此为求学而视死如归者当值得敬重。小师妹,到时你可要把这人引荐给我认识一下!我好当面向她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