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跟进的黑伯过来,拿过木盒,将之打开,里面一卷血迹斑斑的白麻,还有一截白生生的断指。
嬴渠梁双手接过抖开,血红的八个大字赫然入目——若负君弟,天诛地灭!他不敢多看那断指一眼,放声悲道:“公父,渠梁兄弟素来同心同德,何故如此折磨大哥?”
嬴师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甚至后悔自己没能狠下心来杀了嬴虔,但诚然,留着嬴虔是一件好事,在这种时刻,嬴虔的出面会狠狠的震住那些不安份的老秦世族,他缓了一下身子,道:“渠梁谨记:同德易,同心难,大德大节,求同更难。历来公室内乱,几曾不是骨肉相残?嬴虔内明之人,你虽要倚重他,可也不能不加提防,这血誓,惟防万一也。”
嬴渠梁大行一揖,诚声道:“渠梁谨记公父教诲:富国强兵,善待臣下,兄弟同心。若有负公父苦心,儿臣无颜见列祖列宗。”
嬴师隰笑了,心慰道:“好,好,好,渠梁啊……公父无能,给你留了一个烂摊子,但同样给了你一张牌,你……你这些天给……公叔痤送食……他必然记得你的好了……公父一死……我秦国动荡……魏人必会生出害我之心……那公叔痤,就是我留着给你放的人……你先与他以食,再行放他之义,他必会记你之仁……你,可大加利用……知道么?”
嬴渠梁这才大悟,何以送食之事公父何以一直让他送,原来此中还有这样一个原因。他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对公叔痤示之以恶。正如嬴师隰所说,当他放了这个老儿回国,这个老头子一定会对自己感激万端,到时,于政于事,必会对秦国有大利!不然,依着秦国的脾气,哪管你是不是丞相,那是必杀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嬴师隰没有中箭,没有伤,那么的话,嬴师隰才不会管老公叔对他有多好,立时就会杀了他,然后,给激怒了的魏兵大举而上,老秦公挥斥雄兵,决一死战,彻底收复河西,从而重定大秦霸业!
但嬴师隰的确是伤了,还是必死,在这种情况下,嬴师隰不能不考虑后果,所以他不能真的触怒魏国,在这种情况下得罪了魏国,让魏国大举而上,秦国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足音响起,嬴渠梁怔了一下,回过身来,就见一身彩衣的荧玉进来了。
虽是彩衣,但嬴渠梁记得很清楚,小妹是喜欢大红裙衣的,但从头到尾,荧玉只有一套红色的女武士服,那是她最珍爱的一件。
可是现在,小妹的身上只有那么一件彩衣,荧玉虽然性情也是暴,可爱美衣华服那是任何女孩的天性,但她现在的衣服只是一件起了多重毛边的旧衣。甚至,她的男衣多过了女衣!嬴渠梁觉得,这件破衣真是不配妹妹,但他却没办法,国府的库藏已经很空虚了。
连一万金也没有!世上有哪一个国家的国府内会没有一万金的内存?偏偏秦国如此之大的一个国家还真是没有这笔钱。嬴渠梁不能拿国库的钱给妹妹置衣,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内帑,因为那是用来激赏立功臣下的,如果自己乱花这笔钱,会让别人不服的。怎么可以用国家的钱给妹妹置衣呢?偏偏连嬴渠梁自己也没多少钱。
这绝对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嬴渠梁不忍再看,他闪身到了一边。
“阿大……”荧玉说着,想要靠前,但黑伯拦住了她,一名内侍端上了一只漆木托盘。
黑伯打开了盖巾,这盖巾是少有的红绣巾。
里面是一套绣花的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