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羲道:“可这四处并无屋舍,那些同邻乡人居住何处?”
陈老儿顿了顿,方道:“客是走客,是商客?”
“放心!”刘羲道:“在下是地地道道的走客与商客。”
陈老儿松了口气,道:“山后有沟,其余乡里都迁到了沟里,官家人都不知道。”
“怕税么?”
“是怕征役……”老头子一连的摇头:“些许钱罢了,都是老秦人,怕鸟,了不起,打下的谷子全教,官府要多少,咱全给,自己上山,捡捡野菜,打打野食,怎不都能过日子?只是这征役……唉……不瞒客,我家里两个儿子,阿大阿二都死在了战场上……”
说到这,屋子里烧水的老妇人哭了起来,老陈头自己也是流了泪了,但却是吼道:“哭鸟!他们为国捐躯,有甚可惜的,我没第三个儿子,不然,也一样送到战场上去!”他虽是这样说,可自己泪一样比老妇人多。
“那你这地……”刘羲小心着问。
“那地种不种都是一样!”说到地,陈老儿忽然生气了!道:“老君上刚刚当君上的时候,那多好呀,给我们分封土地,让我们有自己的地,可是……前几年还有所出,日子也好过了,但后来……后来……打仗就打仗,可我们又要出粮,又要出征丁,我……我……老头我两个儿子死了……客,你说说,我这……算不算爱国?”
“算,算……”刘羲轻轻说着,他的心里忽然有点堵。
“征,征,再征,原本我们打过的粮,积下的粮,现在……前些时候,栎阳令来了,好歹是让我们留下了种子,没把粮全征了,唉,这几年打仗的,把所有粮都打光了,特别是我们这附近的新法得益者,那些老世族……一个个都恨不得我们再多交上一倍的粮……现在,我们也是没了法子,很多乡里都隐到了沟子里,让别人找不到,让那些盗匪找不到,让所有人找不到……”
“不过他们不会奈何我们,我们两口子呀,哈哈,也就是两口气,什么时候不想放过我们,我们也就可以省心去死了,只是小五儿……”
“五儿?”刘羲看向那个坐在边上的小子,怎么看,这都是个男孩子,不过现在他知道,这是个女孩儿,一个和男孩没区别的女孩儿。
“生了五个,两个没能拉扯大……”想到早夭的两个孩子,陈老儿又是心疼。
这话很正常,也很平常,战国时,旧古时,哪怕是贵族之中,生孩子也是一件可怕的事,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可以顺利长成的,有时生一个孩子下来,不是孩子早死,就是母亲早死,所以在这时,妇女是可了劲生,如果哪一家生得多了,不会有任何麻烦,因为别家会过来替你养,自己养不熟,可以送人,孩子么,谁养不是养,重要的是养大。
而正常之家,生五个孩子,能活一两个,是不错的事情,陈老儿养大了三个,可以说不容易了。
“水开了!”小五说着,跑去抱水,那水是在瓦罐子里,老妇人提出了几只陶碗,小五用厚麻包着瓦罐子,在那秦陶里倒上,两母女……看上去像隔了代,生孩子多对妇女伤害大呀。刘羲盛情难却,接过碗,喝了一口,虽只是水,但因为是古时的无污染水,所以竟有一股子凝重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