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收拾茶具退下,殷开山言道:“当年祖父在南朝为光禄大夫时,往来的江南世家皆以茶招待客人,后家道中落,这等茶艺已多年尝到,而今在唐公府重新一品,真是令我想起未及弱冠时的事来。”
李渊笑了笑,手指着殷开山,言道:“南朝乘晋汉遗风,饮茶虽小道,但可管中窥豹。”说到这里李渊顿了顿言道:“当年陈庆之曾言,吾始以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乡,比至洛阳,乃知衣冠人物尽在中原,非江东所及也。眼下南朝已衰,北齐故地,又是乱贼四起,黎民涂炭,唯仅天下仅有关中,东都稍安。”
殷开山当下言道:“唐公所言甚是,关中乃是心腹之地,权重于天下,十分占之三四,乃是王霸之基。”
李渊点点头言道:“眼下流贼四起,天子避于江都,而东都西京人心惶惶,又有瓦岗军窥视。若是让李密得了西京,如龙入大泽,一发不可收拾。”
当下殷开山一坐而身,跪立拱手向李渊言道:“马邑刘武周,雁门李重九先后谋反,天子已有追究之意,如今大乱已经发作,唐公处嫌疑之地,其势不能图全,而晋阳之地,兵强马壮,宫监之中,府库盈积,正可作事。而关中乃天府之地,代王年纪幼小,权贵豪强并起,唐公可入京匡扶社稷,一定江山。”
李渊闻殷开山之言,颇有几分踌躇言道:“这几日来不仅仅是开山你,许多同僚下属已如此劝我了,但天子仍在,我未奉调令不可擅离。况且我若南顾,晋阳如何是好?”
殷开山言道:“唐公何必拘泥于名分大义,东都一落李密之手,后患无穷,至于晋阳,唐公不必忧心,当年诸葛亮先联南蛮孟获,安定后方后,方北伐收复中原,我可北联突厥,如此可保后院无忧。”
李渊皱眉言道:“勾结突厥,这岂非遭骂名,我又并非刘武周之流,不可,不可。”
“大丈夫成事何拘小节,联突厥,如此刘武周也一并可支持,刘武周兵强马壮正可替唐公牵制上谷李重九!”
听到李重九的名字,李渊目光一闪,言道:“此番我派你入怀荒镇,此人如何回话?”
殷开山言道:“他言愿与唐公和善,但我看此人胸怀大志,若是唐公举兵南下,不可不防。”
李渊听了长叹一声言道:“我与李重九亲若子侄,虽不能为翁婿,但往日对他也是一并关照之心。若是我纵兵南下,他虽不会来相助,但也不会负我。”
听了李渊如此说,殷开山顿时脸色巨变,急忙作色言道:“唐公,不可有一时之仁啊。你是谦谦君子,但并非人人都如此。我看李重九此人居心叵测,更记恨当日晋阳宫罢官之事,如此小人岂会干休。”
李渊见殷开山焦急,脸上露出一份玩味的笑意,伸手按着殷开山的肩膀,言道:“开山,我知你不会负我,此事我记住了。”殷开山见李渊目光似别有含义,当下心底一噔于是告退。
殷开山走出书房后,却是想到,隋失其鹿,天下群雄共逐之,若是李渊起事,以其多年的经营,以及关中世家,同朝旧僚的支持,不需几个月关中传檄可得,问鼎天下只在翻掌之间如此我殷开山起事议定之功,绝是逃不掉,他日唐公登基,那么我就是开国功臣了,在李家地位大大不一样,说不定他日芷婉……哼。
李重九此人妄想攀附门楣,眼下骤起得势,谁会料到当初不过我剿下一名山贼,今日居然聚众十几万,罢了,罢了,也不算什么,若是他日唐公得了天下,再来收拾。至于柴绍乃是只凭家世的二世祖,芷婉自小心高气傲,却不可能倾心于他。只要我努力在李家得到李渊父子的赏识,他日必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