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形,都由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报进皇宫。崇祯非常愤怒,下旨将李国瑞削去封爵,下到镇抚司狱,追逼四十万银子的巨款。起初他对于棋盘街等处出现的无名揭帖感到满意,增加了他同戚畹斗争的决心。但过了一天,当他知道舆论对他的做法也有微词时,他立刻传旨东厂和锦衣卫,严禁京城士民“妄议朝政”、暗写无名揭帖,违者严惩。
崇祯原来希望在皇后千秋节之前顺利完成了向戚畹借助的事,不料头一炮就没打响,在李国瑞的事情上弄成僵局。尽管他要对皇亲们硬干到底,但是他的心中未尝不有些失悔。在李国瑞下狱的第二天,他几乎感到对李国瑞没有办法,于是他将首辅薛国观召进乾清宫,忧虑地问道:
“李国瑞一味顽抗,致使向戚畹借助之事不得顺利进行。不意筹饷如此困难,先生有何主意?”
薛国观心中很不同意崇祯的任性做法,但他不敢说出。他十分清楚,戚畹、勋旧如今都暗中拧成了一股绳儿,拼命抵制皇上借助。他害怕事情一旦变化,他将有不测大祸,所以跪在地上回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李国瑞如此顽抗,殊为不该。但他是孝定太后的侄孙,非一般外臣可比。究应如何处分,微臣不敢妄言。”
听了这句回答,崇祯的心中十分恼火,但忍耐着没有流露。他决定试一试薛国观对他是否忠诚,于是忽然含着微笑问:
“先生昨晚在家中如何消遣?”
薛国观猛然一惊,心中扑通扑通乱跳。他害怕如果照实说出,皇上可能责备说:“哼,你是密勿大臣,百官领袖,灾荒如此严重,国事如此艰难,应该日夜忧勤,不遑宁处,才是道理,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同姬妾饮酒,又同清客下棋,直至深夜?”他素知东厂的侦事人经常侦察臣民私事,报进宫去。看来他昨晚的事情已经被皇上知道了,如不照实说出,会落个欺君之罪。在片刻之间,他把两方面的利害权衡一下,顿首说:
“微臣奉职无状,不能朝夕惕厉,加倍奋发,以纾皇上宵旰之忧,竟于昨晚偶同家人小酌,又与门客下棋。除此二事,并无其他消遣。”
“先生可是两次都赢在‘卧槽马’上?”
“不过是两次侥幸。”
崇祯不再对首辅生气了。他满意薛国观的回答同他从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口中所得的报告完全相符,笑着点点头说:
“卿不欺朕,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
薛国观捏了一把汗从乾清宫退出以后,崇祯陷入深深的苦恼里边。两天来,他觉察出他的亲信太监王德化和曹化淳对此事都不像前几天热心了,难道是受了皇亲们的贿赂不成?他没有抓到凭据,可是他十分怀疑,在心中骂道:
“混蛋,竟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恰在这时,曹化淳来了。他每天进宫一趟,向皇上报告京城内外臣民的动态,甚至连臣民的家庭阴事也是他向宫中奏报的材料。近来他已经用了李国瑞很多银子,又受了一些公、侯勋臣的嘱托,要他在皇上面前替李国瑞多说好话。今天他在崇祯面前直言不讳地禀奏说:满京城的戚畹、勋旧和缙绅们为着李国瑞的事人人自危,家家惊慌。曹化淳还流露出一点意思,好像李国瑞并不像外边所传的那样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