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羡之没有再动,也没有再说话,他就那么立在仁泰殿下,立在满地淡红的血水中,推开了身边将领打起的伞,只凝望着那女子的背影。
他的大氅本想给她披上,此刻却落于冷雨之中,他也就那么单衣薄甲,在寒雨中,静默看她离开。
广场寂静,万军无声,唯有雨击大地,风啸若狂。
所有人沉默着,看着那女子于这凄风苦雨的长夜里,独自背着尸首,踩着那皇帝的血水,脚步微微踉跄却依旧十分稳定地,一步步离开。
靴子溅开微红的泥浆。
步声缓慢,踩着微微发亮的水泊,一路“扑、扑、扑”地声响空而凉。
宫灯被风吹得滴溜溜乱转,旋转的昏黄光影,打亮那一片湿漉漉的雨地,勾勒她雨夜背尸的背影微弯。
再“扑”地一声,彻底被风吹灭。
整个广场,宫殿,天地,东堂。
都在这一刻,沉入黑暗。
……
暴雨下的德胜宫,雕檐斗拱,依旧维持着全盛时期的浮华。
主人在数月之前离去,再归来却已经魂飞冥冥。
文臻在一地呜咽声中,一直将德妃背回了她的寝殿,她的浑身已经湿透,靴子每走一步都会流出淡粉色的血水,寝殿里雪白的地毯便留下一路浅红的足印。
将德妃安放在那张象牙拔步床上,菊牙已经不哭了,近乎冷静地唤进宫人,梳洗,换衣,整理遗容。
文臻默默坐着一边,看着渐渐洗去泥迹的那张脸,依旧明媚鲜妍,如玉润洁,彷如生时。
恍惚里想起当年初见,那何等光辉又别致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