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摊上个对科技了解深入的皇帝的好处,绝不会让人去做些根本不可能达成的事。朱慈烺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圣明,如何被人称作尧舜禹汤,技术规律却是不可能改变的。别说在茫茫戈壁、百里风口修铁路,就连京张铁路能否修起来他都抱有怀疑。
在前世的历史课本上有詹天佑主持京张铁路的故事,其中除了政治、经济的困扰之外,还有一条被放在明显的位置上:欧洲工程师认为这条铁路就算欧洲人也未必能轻松修成,更何况拖着辫子的中国人呢?
朱慈烺不能肯定这是否是先抑后扬的写作手法,但他自己亲自跑过张家口,知道这条铁路要翻山越岭,而且许多陡坡无从避开,难度上远高于京津铁路。从北京到天津可谓一马平川,就算有些小丘陵、河道,难度也可以忽略不计。
尽管朱慈烺早就选定了京津线作为大明第一条投入使用的铁路线,但是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偏向,仍旧让朝中进行讨论,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此刻他也没有暴露,只是否定了欲速而不达的兰天线设想,道:“汉唐别说火车,就连太平车轨道都没有,人口也不如我朝,不是照样能够控制西域数十年上百年么?尤世威太急躁了。”
吴甡顿时明白了,暗暗感叹失去了一个机会,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表示赞同。他看到管家蹑手蹑脚从外面进来,连忙用眼神制止他过来。
那管家一个激灵,连忙站定,垂眉顺眼道:“老爷,酒筵已经准备妥当了。”
吴甡嗯了一声,道:“知道了,先下去。”
朱慈烺也不客气,道:“那就开席吧,家中还有何俊杰就一并叫出来吧,大过年的总不能让先生家里分开吃饭。”
吴甡微微躬身,笑道:“多谢恩典。”他回避了对皇帝的尊称,倒让朱慈烺觉得听着顺耳。两人也不耽搁,就往饭厅去了。
吴家的饭厅修在一个小湖旁边,地下和夹墙都有新铺设的暖气,故而正月里屋中还开着窗,即便如此也是温暖如春。
朱慈烺也是第一次进富贵人家的饭厅,看着敞开的窗子脚下一滞。吴甡也是脚下一滞,他却是看到饭厅中央是家里闲聚的圆桌。
经历了蒙元的统治之后,中原礼仪有了很大改变,最大的变化就是从一人一张食案的分餐制变成了蒙古人团团围坐的共餐制。虽然后者更方便,但是在注重礼教传统的人家仍旧是分餐制,而在鹿鸣宴、琼林宴等正规宴会场合,更是不可能出现圆桌。
关系极好的私交可以请他圆桌就餐,这是不分彼此。然而请上司吃饭谁敢这么大胆?尤其这位上司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以前直接烧火,屋里容易有碳气,现在用暖气了,完全可以关了窗。”朱慈烺笑道:“煤是你家买的不假,可这东西烧完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还得为子孙考虑。”
吴甡颇为尴尬,连忙让人关了窗,道:“都觉得煤碳不贵,却没想着也是用一点少一点,还是爷有远见。”
朱慈烺微微一笑,在对着门的主座落座,惊得在场吴家家人一片骇然。吴甡却松了口气,只是低声对管家吩咐:“单独洗一套餐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