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诗奇已经回了衙门,从护卫手中接过一把紫砂泥壶,凑到嘴边饮了一口。听到身后传来的山呼万岁,张诗奇充满笑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大步朝职房走去。
原本对这老冬烘并不算恭谨的甘肃官吏,这回算是心悦诚服。再看张诗奇的背影,顿时高大起来,就像是个斩将夺旗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
“总督安一仇以定众心,手段颇为了得啊。”有书吏小声交谈道。
他身边却有人不以为然道:“只是与个闲汉为仇,不怕玷了朝廷的脸面。”
“若是闹出大事,便是朝廷的脸面了?能俯首时便俯首,这是大智啊!”有人一本正经恭维道。
一干书吏都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迟早会传到总督耳朵里。之前对总督有所质疑还可以圆过去,但现在有人摆明车马要投入新总督座下,再说不合时宜的话就是犯蠢了。
……
“陇督这是汉高封雍齿的故伎,却还能用。”吴甡面带笑意,轻轻端起案前的热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若是单看这情形,却也寻常,但将视野拉远一些,却能看到对面坐着的正是这个偌大帝国的主宰,九五至尊皇帝陛下,那实在有些惊悚了。
朱慈烺却全然不计较首辅老先生的失礼,一边靠在椅背上,笑道:“蜀人有谚:猫不分黑白,能捕鼠者为上佳。张诗奇这是学会了。”
吴甡对于皇帝陛下的功利思想早就习以为常,虽然并不认同,但也不会犯颜直谏。他正待笑笑揭过此章,与皇帝陛下讨论棉花在西北大力推广种植的问题,突然发现皇帝身边的太子竟然皱着眉头。
年幼的皇太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朱慈烺的那般惊人的天赋,但在学习上十分肯下功夫,好学程度一度让黄道周惊叹说他是自万历以来最用功的皇储了。
“父皇此言颇有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但儿臣怎觉得其中颇有问利而不问义的意思?”朱和圭出声道。
朱慈烺手上一颤,颇为惊诧。
吴甡也望向这位储君,不知该如何观想。虽然他这辈子是很难再有机会成为三朝元老,但仍旧很关心未来的皇帝会是个何等样的人。
“这孩子,跟黄道周学迂了。”朱慈烺轻笑一声,伸手要爱抚儿子的后脑勺。
谁知一向很享受被父亲爱抚的朱和圭竟然跪了下来,用稚气未脱的声音大声道:“父皇!黄先生教了儿臣好多做人的道理,他并非是个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