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在考虑江南的事。”朱慈烺换了个角度,也不算欺瞒道。
“江南……遭灾了么?”崇祯有些提心吊胆。
朱慈烺微微摇头,问道:“父皇,您有时是否觉得政令无法通达到乡间?”
崇祯喉头滚动,干笑两声,突然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一遍很难说是否在调上的歌声唱罢,崇祯笑问道:“小时候听过吧?”
——这个调子的《击壤歌》还是第一次听到。
朱慈烺点了点头。
“百姓耕作食用,怡然自得,此乃天下大治之胜景。太祖高皇帝不许县官、胥吏下乡,只许甲户、粮长收税,正是为了保民啊。”崇祯解答道,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朱元璋的神位,又有些心虚。
“那皇权就不用深入乡间了?”朱慈烺不敢相信崇祯竟然直接就要放弃如此重要的控制力。
“乡间自有老人、族长之伦维护风纪,派官下去徒然扰民。”崇祯道:“只要百姓按时缴纳粮税,服徭役,朝廷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如今你免了徭役与这两年的粮税,这就很好,让百姓在乡间好生休养。”
“父皇,那农田水利,修桥铺路,赡养孤寡……这些事谁来干?”
“自有乡里宗族去办呀。若非大工程,朝廷宁可不做,以免越做越错。”崇祯长叹一口气:“朝廷大把银子花下去,反倒惹得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这又何苦?”
“父皇……”朱慈烺已经有些无语了:“为何会这样呢?”
“因为贪墨之吏。”崇祯以为皇太子真不知道,耐心道:“人心隔肚皮,你看着他们各个斯文儒雅,真的贪虐聚敛起来却不顾百姓死活。我家虽是天家,太祖时候就告诫后世子孙,绝不能轻信官吏。我听说你选用的法官也是刚上任不久便贪渎枉法,好像还抓出来不少吧。”
“是,是儿臣有意为之。”朱慈烺道。
“哦?故意用贪官污吏?”崇祯被儿子的答复吓了一跳:“怎有这等用人之法?”
“一者是给那些读过书的人机会,只要他们能够自律自新,执行朝廷法度,过去的事也就既往不咎了。正可以重新做人,有个官身也好光宗耀祖。”朱慈烺道:“这些人中只要真有一两个干净的,也不枉儿臣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