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明朝的土豪劣绅并不算多,最多只是有些自私自利罢了。在官府不作为的情况下,地方上的沟渠开通、赈灾施粥,基本都是这些乡绅自发之举。至于修桥铺路,开办义学,也是富裕乡绅们常做的事。
宗法社会之中,大宗对小宗负有义务,大户对小户也有义务,亲亲之教深入人心,所以不这么做反而会被人戳脊梁骨。若是敢仗势欺人鱼肉乡里,非但会被宗家钉在耻辱柱上,更会被愤怒的乡民掀翻在地,再踏上一脚。
徐阶以首辅阁老、董其昌以南京礼部尚书之尊,皆受乡辱,正是前车之鉴。
然而反过来看,宗法社会也是新政的最大阻碍者。
族长的权力大于官府行政权,族人不惧官府而惧怕族权。在山东因为土地划分、河渠归属等问题上,各县都发生了政权与族权的摩擦、碰撞。最后当然是政权获胜,借集村并屯、分家析产,强行打破宗法社会。
这种暴力做法在开封府仍旧被奉为圭臬,不过怀庆府显然温情脉脉,不能认同。
“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朱慈烺对吴伟业、沈加显道:“我不管你们的施政手法如何,关键就在于地方是否安靖,百姓是否安居,你们的考成任务是否能够完成。只要做到了这三点,加官进爵不过是题中之义。”
吴伟业和沈加显连忙谢恩。
朱慈烺已经能看到北面太行山连绵起伏的山脊,隧道:“我就不走回头路了。闵子若,咱们直接北上。梅村回去之后让行辕尽快追上来就是了。”
吴伟业显然无法接受如此之大的变通,本来说好的只是出城视察春耕而已,怎么就直接走了?
“殿下,府中还安排了送行宴,还有地方老人……”
“这二三十里地再走两遍又是一天,光阴似箭耽搁不起。”朱慈烺扬了扬马鞭,道:“你们回去吧。”
在吴伟业和沈加显目瞪口呆之中,朱慈烺已经扬鞭而去。闵子若等亲卫队自然紧随其后,渐渐有人与朱慈烺并行,然后才有两骑在前开道,将朱慈烺围在中间。朱慈烺直等跑出了十几里路,方才想起山东破坏宗法体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山贼土匪。
山贼土匪不可能无所依托在山中生活,就算有个寨子,他们也得定期与各地村寨交易。而乡民因为宗亲、姻亲等等关系,势必会帮他们隐瞒、藏匿、通风报信。正是因此地方官员才加大了对宗法社会的打击,截断百姓与山贼之间的联络,终于使山东一地的治安得以整肃。
河南的土贼更多,不过流动性较大,或许不会发生这种事。
就算发生了,也是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