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被多尔衮这么一打岔,也忘了刚才的担忧,只是对派遣文官去送死这事并不赞成。他本想出言劝阻,再转念一想,王鳌永与他并无什么关系,死活又关他什么事?换个角度来看,若是他被残明入罪,那些心不定的降清汉官也该定心了。
……
“目前最急者,莫逾于办寇矣!然以我全力用之寇,而从旁有牵我者,则我之力分;以寇之全力用之我,而从旁有助我者,则寇之势弱。近辽镇吴三桂杀贼十余万,追至晋境而还。或云假虏以破贼,或云借虏以成功,音信杳然,未审孰是?然以理筹度,此时畿辅之间必为虏有。但虏既能杀贼,即是为我复国。借兵力之强,而尽歼丑类,亦今日不得不然之者。……”
崇祯皇帝放下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奏疏,环顾四周,三位阁老站在班首,下面是随行而来的诸大臣,为了撑足场面,就连勋戚如巩永固、刘文炳都随朝待用了。
“诸先生以为史司马所奏,是否可议?”崇祯问道。
姜曰广当即出班道:“史司马所言正切中时弊。如今东虏既然有心帮我恢复神京,正可顺势而为,为何要引火烧身?”
吴甡迈步出班,道:“臣启陛下,东虏者,狼子也。其野心昭昭,焉能使凶兽踏我大明之土?闯逆固然可恶可杀,然则终究是我大明之贼,该当以大明法杀之,焉能假手东虏!”
“臣以为,吴甡此言迂腐!”姜曰广道:“古人有驱虎吞狼之计,只要能肃清寰宇,用大明法杀之,与用东虏杀之,何异也?”
“陛下,臣劾姜曰广圣前浪对!”文官之中走出一七品服色者,胸中补服非禽非兽,乃是神兽獬豸。
姜曰广认不得他,却也不用认得他。只看这补服就知道此人乃是御史中人,一旦御史出来咬人,绝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成群结队,就如狼群一般。所以不需要认识某个御史,只需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是谁便行了。从现在看来,无非就是那位尚在冲龄的皇太子。
——尚在冲龄已经如此了得,日后又当如何?恐非我皇明之福。
姜曰广心中暗叹一声。
“先是,姜曰广谏言皇上调派东宫侍卫营萧东楼部北上抗敌,光复故土。今日又以借虏平寇,不可引火烧身入对,前后抵牾,岂非浪对!”御史朗声数落姜曰广之罪。
如今朝中小官大多是东宫侍从室出来,能干实事的都分派了各地亲民官。口舌犀利的,也都分配到了台垣言路。有一人跳出来为吴甡代言,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姜曰广顿时成了众矢之的,被数落得一言难发。
姜曰广乃是朝中老臣,对崇祯皇帝的性格脾气也早就摸透了。他站在原地,一语不发,既不辩解也不认罪,只是暗道:你们这些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皇帝最忌讳结党。你们跳出来的人越多,就说明结的党越大,我这孤臣也就越安全。呵呵,原来至今还有人不知道温体仁的绝技!
“够了!”崇祯怒拍御案,惊觉自己失态,方才干咳一声,又道:“东虏和闯逆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史司马所言,也有道理。”说着,崇祯话锋一转,又问道:“史司马如此忠于国事,他所领的勤王兵到底走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