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熟的大麦今年收成不佳,这是去年仲秋时候种下的,碰上冬天雪少,春夏雨少的气候,能够不绝收已经是运气了。何况这回蝗虫没有酿成大灾,足以让人喜出望外了。
同样种于去年的小麦要过了夏至方才收割,因为新开的水渠和深井,收成倒是比之前预料的要好许多。在两麦收割之后,要立刻耕种大豆,以保养土地肥力。等大豆收获之后,再种植高粱、谷子、玉米等秋禾。由此而形成了山东两年三熟的农业规律。
“现在沙地、滩涂都能种粮食了,今年该是饿不死人了。”村老负手站在地里,远目眺望,看那气概,就仿佛是君临天下的雄主一般。
另一个蹲在地里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上堆满了褶皱。他不满地看了村老一眼,道:“你踩着苗了。”
村老一低头,脚沿果然蹭着了一株嫩苗。他连忙错开,倒没什么不好意思。
“农老,我这片地还行么?”王老五端了碗水,递给那苦大仇深的农老。
农老并不姓农。
各州县遴选出精通耕作的老农,分派各村,指导农事,名为农老。
村老、农老,以及教官,三者就形成了乡村中的三老。在城镇中没有村老和农老,但有里长和劝学,一样有教官,仍旧是洪武时代的三老设计,不过就是充实完善了许多。
农老喝了半碗水,将剩下的半碗小心翼翼倒进了苗根,起身还了碗,道:“水够了,肥欠点。”
王老五有些无奈,道:“现在肥又贵了,还不好买。”
农老随口道:“封家村那边常有大军进进出出,修了好几个大粪坑,你去那儿准能买上。”
在这个资讯不通的时代,几十里外的村子就是另一片天地,能够知道县城里发生什么事的人,不是神仙就是能人。王老五得了农老的指点,连连应声,笑道:“我也着急,就想赶在秋种前再把地肥一肥,明年就能种麦子了。”
“你这地,急不得。”农老摇着头往外走,突然停下脚步道:“对了,你是村学小王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爹。”王老五憨厚笑道。
“哦!”农老的皱纹展开了许多,道:“上回县里开劝农会,要养蚯蚓喂鸡,我看你这儿还有地方,咱们村里就放你这儿养吧。”
“我这儿?”王老五有些迟疑:“地里都已经种满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