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带着义子李双喜、侄儿李过以及刘芳亮的左营大军,径自前往陕北。陕北米脂是李自成的老家,祖坟就在那儿,只是被孙传庭挖了个底朝天,朽骨残灰也都成了农田里的肥料。李自成亲自去陕北,自然有衣锦还乡、重整祖坟的需要。
另一方面,高杰部从潼关败逃之后也是绕过了西安,径直逃往陕北延安。不过以他的残兵败卒自然无从抵御李自成的数万人马,估计只能趁着黄河结冰再逃往山西。
“李自成要是大军东进,最后还是得落在河津一地。”朱慈烺指着书案上的地图,分析李自成进军动向。因为涉及山西地理,故而邀请了巡抚蔡懋德旁坐,若有问题可以当场校正。
朱慈烺并不知道历史上李自成东进山西是从哪里渡河,但从当前的实际情况分析,只有河津才适合大军渡河。
河津是北宋时得名,古称绛州、龙门,又相传是大禹治水的地方,所以别称禹门。此地处于滨河要口,黄河要津。作为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水,就是在这里注入黄河主干。它与陕西韩城隔河相望,形成黄河咽喉,最窄处的河面只有十丈宽。考虑到大军东进所要需要的粮草转运,以及渡河时候的安全效率,从韩城-河津一线过河是最优选择。
因为山西对西面的防御全靠黄河天堑,而黄河在腊月至正月间会结冻,人马可以随地渡河。为加强黄河防守,防止闯贼渡河东进,山西以副将熊通率部两千人到达河上。同时由巡抚蔡懋德负责黄河下段的防务。蔡懋德所领三千人到平阳府驻守,又分兵汾州,扼守黄河龙门。
蔡懋德看着座下精神昂扬的东宫军官,根本无心听皇太子讲读山西地理,只是惊诧天下竟然有这么多不怒自威的将军汇聚一堂。他从入营一路走来,只看到军容整肃,往来士卒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一切井然有序。他本以为此军是秦地某位宿将所领,太子只是统摄其上的招牌,谁知旁听军议时才确定:这支强军的确是太子一手操练起来,全军上下惟以皇太子为马首。
甚至各营将佐不喜称朝廷品秩,而乐以东宫军衔自矜,简直如同私兵!
这幸亏是在皇太子手里,若是哪个镇臣敢这么来,那绝对是私设官衔,当以谋反论。
蔡懋德再转首坐在上座的皇太子,不由钦佩这位殿下年轻有为,实在是大明中兴的期望所在。然而他又想起当今圣上,也以英明勤政称名,可国事仍旧日益颓败。这是天命要亡大明,岂是皇太子能够扭转过来的?一念及此,蔡懋德不由心头黯然。
“……所以,李自成肯定要解决了榆林卫之后,才会率军南下。”朱慈烺心中默算路程:“就算榆林卫望风而降,李贼也要明年春天才能南下韩城。如果他晚上十天半个月,黄河解冻,那山西兴许还能再守一年。”
讲到这里,朱慈烺搓了搓手,心头闪过一道亮色。
历史原剧本中,李自成在甲申年二月出关东进,三月十九日彻底攻下了北京城。从时间上看,他渡河时正是黄河尚未解冻,山西守兵又未能有效抵御。若是能将李自成挡在山晋省之西直到黄河解冻,借黄河守御,或许真能撑过这一年。
朱慈烺刚腾起对“一年时间”的希望,转头又想到了最近得到的一个消息。那是从蒙古方面传来的可靠消息,奴酋黄台吉在今年八月初九日猝死于盛京。
初听之下似乎是个好消息。
因为黄台吉实在是比努尔哈赤还要可怕的敌人,他将处于部落联盟状态的女真族真正带向了“国家”阶段,分化八旗权力,加强中央皇权。如果说努尔哈赤时代的女真人还是通古斯野种,到了黄台吉时代,“满洲”这个新的民族已经诞生,并且成立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