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些工事,还有这些夫役的调度。”朱慈烺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好像有人在堵他的嘴。他让过风头,转首道:“这些还是流寇么?”
“殿下,”陈德应道,“刘宗敏是闯贼的左膀右臂,统领的是中权亲卫,乃是闯贼五营里最凶悍的一营。”言下之意,自然不能以“流寇”轻视。
“是啊,”朱慈烺叹了口气,“他们间道而来,绝不会带这么多民夫,这些人又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贼的当地人。
陈德嘴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管住嘴,没说出这等真相。
所有官员面对上级,都必须站稳一个立场:反对朝廷的,只是一小撮被蛊惑的愚民;投效闯贼的,只是极少数不服王化的刁民。就大局而言,皇明仍旧是百姓效忠的对象,国家的主干也还是忠臣孝子。
“得民心者得天下。”朱慈烺轻声说着。
这和他过去的工作经验不一样。无论是他的嫡系手下,还是空降到了新企业,面对陌生的下属,朱慈烺从不担心“民意”。他从来都坚定地相信:要干就好好干,不干就快点滚,人才市场上绝不少你一个。
然而现在,朱慈烺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民心的问题。小范围里的铁血可以提高效率,但是在面对一个人口恐怕过亿的泱泱大国,只靠铁血必然会崩溃。
怀柔啊!
难怪先人们总是说以柔克刚。
“闯贼终究是贼,”陈德生硬地转开话题,“见了殿下黄旗,便不敢攻城了。”
朱慈烺朝他笑了笑:“这话你自己信么?”
陈德尴尬笑道:“卑职的确疑惑贼人为何不攻城。莫说是殿下,就算是个巡抚、总督被围在城里,他们都该疯了一样打过来。”
“你这只是猛将的思路。”朱慈烺被风吹得有些额头发凉,转身往城楼里走去。陈德感觉到殿下似乎要传授一些什么,紧随其后,甚至有些过于亲近,让闵展炼有些不悦。汝州被围之后,闵展炼就成了朱慈烺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深怕有暗藏的奸细行刺皇太子。
吴伟业也紧紧跟了上去,很想知道太子殿下是否还会随口吐出什么华章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