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将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也顾虑进去?”吴甡终于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惊讶问道。
“事事皆有备,方能算无遗策。”朱慈烺站起身,丢了木棍拍了拍手:“当年秦穆公灭滑国时,正是以为晋文公新丧,晋国在大丧之期断不会出兵,结果呢?结果便是崤山惨败。再晚些还有越王勾践破吴,有赵国长平之败,有鸿门之宴,有火烧赤壁,有玄武门……正是因为‘不可能’三个字,方使敌方有可能。”
“殿下,”吴甡皱眉道,“若是拘泥于这等微末之机,又如何行事?”
朱慈烺笑道:“做事还是照常去做,但这些可能性必须要想到。哪怕脑子里有个念头,到时候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便如目今满朝文武都在想破闯之事,独你我在这黑狱之中放眼天下。未来胜负在你我胸中,岂非成竹?”
“殿下如此说来,的确令臣茅塞顿开。”吴甡舒展眉间:“既然殿下已有成竹,罪臣若是再不识好歹,岂不为后人笑?臣愿随殿下出征,先平关中晋中,取精兵良将,旋入鲁中,定中兴之基业!”
朱慈烺轻轻拍了拍吴甡的手臂,笑道:“日后功臣庙中少不得先生图形!”
吴甡竟露出一丝腼腆,躬身拜道:“臣非命世之才,惟愿随殿下骥尾,聊尽匹夫之能。”
朱慈烺知道这种传统士大夫对于忠诚和诺言的看重,只要自己让他们觉得是个可以效忠的对象,绝然没有背叛的可能。他拉着吴甡径自往牢外走去,一边道:“先生的方略虽然极佳,不过有一点却是小觑孤家了。”
“臣死罪,还请殿下明示。”吴甡毫不见惶恐,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调侃。
“去关中晋中,倒不是为了取兵。”朱慈烺笑道:“等明日,请先生去校场看我东宫侍卫营便可知一二。”
“固所愿也。”吴甡听说太子手下有兵,心中勉强放下一块石头。不过太子这样早慧之人,能够洞明时事已是天恩,难道还有练兵之术?一时间,吴甡自己也不知道是期盼多些,还是担忧更多些。
……
金陵,秦淮,媚香楼。
“朝宗,此番入京,要好生保重。”临河小窗前,淡妆少女执手情郎,情谊款款,一双美目之中更是烟波浩渺,隐隐绰绰显露出一个年轻公子的形阔。
这公子字朝宗,也是金陵城中著名的才子。他有个大号,名叫侯方域,是原户部尚书侯恂的儿子,也是如今的户部尚书倪元璐的弟子。其父侯恂被关在狱中,这位贵公子也是日日愁云惨淡,只能在媚香楼的红粉知己处方才放得开些。
“你不用担心,此番入京我已经有了决意,誓要学密之兄那般上血疏讼冤!”侯方域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