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遵旨就是。”
张佳木也跟着皇帝出门,既然皇帝不说出来是做什么的,那么,自然也是不问不宜。
君臣二人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由夹道一路往侧门,已经快二更时分,搁往常这会儿,张府之中除了值夜的人也都全睡下了,普通的小民百姓更是早早就已经熄灯上床,油灯虽不贵,也不是普通人家点的起的。
至于红袖添香,燃烛而夜读,不是王增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儿,断然不能有这种福气。
这会儿却是灯火通明,前客方走,又来了一位来头更大的客人,府中上下都是战战兢兢,唯恐伺候不了这位天字第一号人物,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毕竟,这个钟点皇帝跑到府里来,还真的让人弄不清楚原因。
“你不要猜测朕的来意了。”走到巷子口,再转一个弯就是府中侧门。说是侧门,也是有三间穿堂,高大巍峨,用在一般百姓家里当正门都嫌浪费了。皇帝负手而行,晚风徐来,吹动他的衣袍下摆,到这会儿,张佳木才看清楚,皇帝穿的一身袍服都是粗布手织,不仅不象个帝王所着,连普通的小吏也是远远不如。这一身,也就是贩夫走卒所着罢了。正纳闷间,朱祈镇开口,悠然道:“朕和皇后一起出宫,到老丈家里吃酒耍子,朕乏了,出来随意走走,想着你离的近些,这就转过来了。”
“原来如此。”皇帝在南宫时,钱皇后亲做针线活计贴补家用,换取吃食,又因皇帝被俘之后终日哭泣,瞎了一眼。如此贤后,皇帝就算没有人心,也会善待尊敬,况且,皇帝原本就是至情至性的人。
在南宫中,估计就有不离不弃贫贱富贵与共的誓言,只是这两位相当低调,不象明皇和杨妃,盟誓弄的天下人尽知———但皇帝和钱皇后的恩爱,甚至是等同于百姓夫妻般的那种恩爱,却也是人尽皆知的一件很叫人钦佩感动的一件事。
复位之后,帝后相处仍然是以家人礼,随便,随意。彼此称呼,也是汝吾尔我的一通所说,当时白话口语和后世相差也不太多,只是一些固有名称不同罢了,帝后家常闲居时,说笑讲话,和村夫走卒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仅如此,因为当时除了皇后之外,皇后家族亦曾暗中资助,几次偷运些吃食或是衣物金银进来,由此助力,南宫岁月才不那么的难熬。没有这种恩德,帝后虽然恩爱,皇帝也不好对外家太过恩宠,否则的话,外戚势大难制,也是麻烦。
本朝的家法,就是扼制外家,不能教外家太过势大。
但有此一事,就是对皇帝有恩,复位之后,钱家重新封伯,赐给庄田,盐引,茶引,宫中的奇珍异宝装起来用车送过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而皇帝亲自驾临,到丈人家吃酒看戏什么的,也已经好几回,在京师,也不算什么瞒人的秘密了。
皇帝这么随和,说的也是家常,但习惯了君臣奏对的张佳木却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这种场合,这种时候,说的这种话题,却已经教他觉得格格不入,根本就接不上话了……
他是如此,皇帝兴致却很好,一边走,一边和他聊些宫中见闻,皇帝也喜欢说八卦,听八卦也是很大的爱好。
哪家公爵怕老婆,某侯爵被夫人罚跪,某侯爵在某处藏了一房小妾,硬是没敢往家里带,太平侯前一阵脸上的抓痕不是猫儿挠的,明明是被第三房小妾给抓的……
皇帝口才很好,官话说的很溜,不摆帝王驾子的时候,也就是个普通的略微发福的青年人。当然,在皇帝自己看来,他的年纪已经是标准的中年,再过几年,就开始迈向老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