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么说法。下官可是真不敢当。”说话的是会昌侯孙继宗,太后的娘家至亲兄弟,接的老会昌侯的位子,虽不是军功来的世家,但却是无人敢小瞧他一家。当今太后,就是宣庙年间的皇后,宣宗极为宠爱,先是贵妃,然后废皇后胡氏改立为孙氏,此事就足见宠爱。接着又因为自己无子,强抢了一个宫人的儿子为自己儿子,就是当今皇帝了。但此事是宫中秘事,知道的人当然有几个,比如钱皇后,就深知就里。但就是连皇后,也不敢亦不必把此事见告,所以皇帝还只当自己是孙太后亲生一般。
也是因为此事,孙太后内疚神明,对皇帝和皇太子都极好,景泰年间,也是有赖太后在,所以很多事情景泰帝不能做的太绝,不然的话,朱祁镇是否能保住性命,沂王能否平安长大,都很难说了。
宫中有这么强大的势力在,孙家的权势可想而知。而且会昌侯很有进取心。平时就带着家族子弟讲武练剑,骑射也不曾扔下,家里习武的家丁也不在少数,夺门那夜,孙继宗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和左都御史杨善都带了家丁出来,夜乱之中不明就里,但知道必定是南京复辟,他一家都是和朱祁镇有扯不开的关系,是富是祸,在此一举,于是虽然不通消息,但还是毅然攻左上门,守门禁军也不愿抵抗,索性就让了给他,由此夺门大事完毕后,孙继宗上奏,自己言说夺门功劳,虽然皇帝不允,不过好歹也是表了忠心,再加上是至亲勋臣。皇帝待他当然也是与众不同了。
等逯杲伏诛那晚,会昌侯又很有兴趣,但还是没捞上什么,孙家也算热衷了,皇室对会昌侯一家自然也没有话可说,今天太子校阅幼军,原本没他什么事,会昌侯还是巴巴的跑来了。
当然,对孙继宗来说,皇太子还小,而且以孙家和皇家的关系,管他怎么样也会照应的。今天他来,与其说是奉承太子,倒不是说是想结纳一下张佳木。
两人也算相识很久,从夺门前南郊大祭时就见过面了,那会景泰当朝,孙家这种太上皇的至亲当然要缩着尾巴过日子,武清侯石亨骄纵,会昌侯也是一点办法没有。那天张佳木几箭退短,言辞犀利,种种风采都是叫孙继宗看在眼里,自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到了夺门之后,也见过不少回面,彼此间也算是熟人了。
对这位侯爷,张佳木也知道不宜得罪,只宜结交。他对勋戚自有一套办法,不远不近,宜得乎中。
于是对孙继宗的奉承,张佳木只得谦逊:“侯爷。这话真是叫下官脸上烧的慌,有坐营官和两位副将,下官只是在一边打打太平拳,有什么杂事说上几句,帮一下手,除此,真的别无贡献。”
“佳木太谦虚,太谦虚了。”孙继宗哈哈大笑,笑过几声后,又在张佳木耳边小声道:“听说英国公也很想来,但刚刚皇上夸过你之后,却又不便来了。”
他这么一说,张佳木还真醒悟过来。刚刚皇帝夸赞,他当然是大大露脸一番。不过当着现任的英国公夸说张佳木象老英国公,这个还真是无形之中让小英国公难堪,少年气盛,张佳木当下就有计较,年轻人好武好动,现在不过是赌口气,自己亲自去拉他过来,也就是了。
倒是有会昌侯这么一提醒,无形之中可以少得罪一个权贵,这个人情不少。当下不免要好好谢一下。
“谢我什么。”孙继宗笑道:“听说你在很多事上,都有见解。大同巡抚因你之力得脱牢狱之灾,现在皇上下旨,内阁同意,已经补了兵部侍郎,说起来竟是因祸得福了。我正要请教你,巡抚制度该怎么办,还有一些别的事,也想一并请教你,怎么样。你赏不赏我这个脸?”
要说起来,大明的勋贵现在还不失祖宗开国时的漠烈朴实之风,对国事都很是关切。而最为要紧的,当然是文武之争。
说是文武之争,但和勋臣也是有莫大关系的。太祖提三尺剑平定天下,靠的是百战之功。而当时的从龙勋旧,现在十不存一,这也不必去提。但成祖靖难的功臣着实不少,而成祖待功臣,比太祖又宽容不少,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现在各地的重要军镇的总兵官,基本上都是有侯爵或是伯爵的身份兼为总兵官。国初到明中期前,总兵之责很重,特别是后来被称为九边的重要军镇,甚至是内地各省,总镇总兵,也都是勋臣加将军号,位高而权重,非文官可以制衡。
但仁宣之后,原本武官的很多权力都被文官侵夺。各地总兵官虽然都是勋臣,有时候亦得受制于巡抚,所以石亨虽然为人骄狂不得人缘,但议撤巡抚之事,其实勋贵们是在暗中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