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君仁臣义的戏码尽情演义完毕,完颜阿骨打赶紧把完颜宗用从地上拉起来,一面派人去炖人参汤来给国师补身子,一面唤过完颜宗望来大骂:“你这小畜牲!胎毛未褪,乳臭未干,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今天若不是看在宗用贤弟的份儿上,非把你打死不可!你还愣着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向你宗用族叔赔礼?人家这以怨报德的胸怀气度,你们这些小崽子都好好跟着学学吧!”
开始还只是训完颜宗望一个,到后来一杆子打翻了一船儿子,弄得完颜宗望对完颜宗用大礼赔罪不说,连完颜兀术都得咬着后槽牙随了哥哥兄弟们,跟完颜宗用行礼犯酸,纵然心上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一百个不乐意,却也不敢逆了自家阿玛的意。
一场风波,就此以君明臣智、子孝父慈收场,完颜阿骨打老怀大慰。等完颜宗用喝过了御赐的心灵鸡汤炖人参,清淡如骨瓷的老白脸上终于回过了一丝红润,完颜阿骨打这才旧话重提道:“既然宗用贤弟身子安好了些,且把与西门庆用兵的弊处给大家伙儿说说。”
完颜宗用赶紧抹净嘴角上的参汤,又理了理英明伟大从来不犯错误只是现在暂时性失控的裆,这才道貌岸然风度扁扁地起身道:“既然是狼主有令,各位便听我道来。”
这回众女真人都鸦雀无声了。他们算是明白了,虽然完颜宗雄和完颜希尹死后这个完颜宗用看着孤独一枝,但只要狼主还眷顾他,就别想把这汉蛮扳倒,想收拾这个在女真人族群中乱变祖宗旧法的南朝人,还得另选良时,别出机杼。
却听完颜宗用朗朗道:“前日一战,各位想必已经都知了——西门庆用兵,飘忽莫测,仿佛鬼神,吾辈只能料人,何能算鬼?欲破西门庆,欲平中华联邦,非得另选良时,别出机杼不可!”
完颜阿骨打捧哏道:“却不知如何方是另选良时,别出机杼,宗用贤弟有以教我!”
完颜宗用赶紧谦道:“狼主雄才大略,此时必然早已成竹在胸,既然一定要微臣献丑,微臣只好抛砖引玉了——如今西门庆挟大群母马而来,咱们女真便是白明黑夜地骟马备战,也肯定挡不住他的势如山倒——这其中的道理,众位都明白吧?”
众女真互视一眼,虽然这些人多与完颜宗用不睦,但推己及马,如果自己那里被骟上一刀,短期内一身的本事十成里也是使不出三成,那时泥菩萨过黑龙江——自身难保,如何还能跟西门庆争强赌胜?想到销魂处,众人把腿夹了又夹,暖春顿时变成了寒冬。
完颜宗用见众人皆缄默,再不提甚么回身一战、雪恨报仇的话头,这才一笑道:“西门庆孤军远征,来到大草原,这里却不比中原,粮秣补充不易,马倒也罢了,人总不能靠吃草活着,这漫长的补给线,就是西门庆致命的罩门所在!因此,请狼主下令,咱们女真人星夜回撤,离咱们老家越近一分,西门庆军的裤腰带就越得勒紧一分,等咱们把他引到白山黑水咱们的地盘上,那时收拾一支远征无粮的疲兵,易如反掌!西门庆便是有通天本事,他也飞不出狼主的五指山去,那时将之一鼓成擒,要杀要剐皆是随心所欲,多少仇也报了!只消西门庆一死,中华联邦就是群龙无首,不战自溃,狼主挟得胜之威,一举扫荡塞北江南,世上还有谁可抗手?我大金的天下从此定矣!”
众女真人听着,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这时完颜宗干起身拱手:“宗用军师,我有一疑问,要请军师指教。”
完颜宗用急忙还礼:“指教二字,如何克当?便请大王子说来,宗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又向完颜阿骨打拱了拱手,完颜宗干这才道:“军师之计虽高,唯有一点可虑——那西门庆用兵,飘忽莫测,仿佛鬼神,其人更是号称三奇,天星转世,不但能算鬼,更能料人——军师此计,只怕瞒不过西门庆法眼,若他停步不追,我等就此灰溜溜回去,岂不是减却女真威风,折损大金锐气?”
众女真听了,无不点头:“大王子说得是!”
拈着胡须,完颜阿骨打心上不由踌躇起来。此回出兵,好处没有捞足,倒折了子弟兵五千余人,如果就这么缩回了涞流河老巢,大金国狼主的脸上如何下得来?想到艰难处,便把目光向完颜宗用面上一转,却见完颜宗用已经露出了一丝真正胸有成竹的微笑。
瞬时间,完颜阿骨打心胸也随之豁然开朗。果然,完颜宗用没有令他失望,就听他悠然道:“大王子所言,固然极当,但引西门庆深入穷追,吾早有了万全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