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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鸠摩智就在旁边,西门庆上前指着被反缚的女子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鸠摩智笑道:“友邦何以惊诧?不过人牲而已。”

西门庆只觉得一腔野火从心里头直撞上来,勉强按捺住了,笑笑道:“大师忒也会开玩笑了!”

鸠摩智正色道:“此何等大会,岂是玩笑所在?我蕃中习俗,誓场之上,输誓之时,扎剑门一座,酋豪皆集,人人引于剑门下过,刺牛、羊、豕血歃之。然后将此反缚之婢推入坑中,加耒、耜、棘于其上,然后以石砸之,将土埋之,巫师在旁诅曰——有违誓者,当如此婢!尊者须知——此人牲之法虽然残酷,但非此不足以表达我吐蕃部族对盟誓的诚意,隆重之处,无可或缺啊!”

西门庆听了神色不变,只是点点头,问道:“此婢为罪囚乎?”

鸠摩智摇头道:“罪囚不净之物,如何得配盛礼?此婢是豪族奴隶出身,在群奴中最是心灵手巧,模样也生得周正,又是没有经历过男人的纯洁贞女——如此人牲,才称得上这般庄严的盟誓啊!”

西门庆又点了点头,他终于想起来了,吐蕃乃至到后来的西藏,一直都带着浓浓的奴隶制残余色彩,在这里部族头人对奴隶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就象自己肆无忌惮地铲除根绝贪官污吏一样,一切的残酷都显得是那样的天经地义,朴实无华。

但是,西门庆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仅仅是权宜之计,仅仅是暂时的不得己而为之。他的无尽杀戮,仅仅是预证明这把将悬在新国官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足够锋利,以警惕后人。

当我必须举刀的时候,那份沉重就已经化作了我灵魂上烧灼的镣铐;当热血飞溅、鲜肉糜碎时,我的心也在与之同哭;只有珍爱生命、敬畏生灵的人,才真正有资格放手屠杀——而不是只是为了一个所谓的盟誓,就取走一条无罪鲜活的生命。

轻轻地叹了口气,西门庆向鸠摩智道:“我佛有云:万法如一,众生平等——此女既无罪无辜,大师何忍眼睁睁看着她就此殒命?”

鸠摩智合什道:“尊者休怪小僧说——小僧虽在吐蕃众中有几分薄面,但一人之力,当不得千年之传统,小僧也曾经想过要改变世界,但最后被改变的,依然是小僧自己。坎坷过之后,才发现世人形在虽异,本性则一——象尊者这样,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生活时,他们就会将你奉若神灵;但当你想要插手干扰他们美好生活时,神灵就会被立即从他们心灵中的王座上拉下——这种人性之力,纵是我佛至尊,亦无法以大神通大智慧化解,何况你我?”

西门庆理解了鸠摩智的苦衷——他虽然是大德之士,但依然是一个吐蕃人,如果还想留在这处人群里,就只能在理想和现实间做一些无奈的退让,否则就只好躲进荒无人烟的小屋里去译经了。

“好吧!”西门庆仰天深吸了一口气,又如神龙吐水一般,将那口气尽数喷了出来,“正如大师所言,也许将来的我也会被世界所改变——但趁着现在心还没死还在跃动的时候——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鸠摩智听着,不由得担心起来,好言相劝道:“尊者切莫做傻事——吐蕃习俗,最重盟誓,如若尊者恃强而悖之,吐蕃万众皆视为莫大的罪恶。若小不忍则乱大谋,尊者先前的诸般辛勤,必然尽数化为流水!”

看着鸠摩智情急的样子,西门庆突然轻轻地微笑起来:“世间岂有恃强之西门庆者?大师尽管放心好了!”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鸠摩智略一思忖,终于点头道:“如此最好,最好!”当下一俗一僧各施一礼,两下里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