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庆行军素无纪律,再加上这回不是打仗,而是招安山贼发小财去的——至少西军士兵们误以为此——所以他的部队更是行伍不整,拖拖拉拉,恍如一盘散沙相似。
眼看道路越走越险,刘延庆的儿子——鄜延路兵马都监刘光世担心起来,上前扣刘延庆之马谏道:“三国时曹操征张鲁,曾叹息说——汉中一带,真如天狱——天狱者,正此刻之地形也。今大军拔队行而不设备,若贼人置伏邀击,我军却首尾不能相应,则望尘决溃矣——望父帅小心谨慎,队形走不整齐不要紧,穿上盔甲也是好的!”
刘延庆跟着成功学成功,跟着民工学民工,移花接木间就拿童贯训自己的话来讲儿子:“你们这些武将,都是死脑子!少华山一坨鼻屎那么大的小匪窝子,里面能有几个人?老爷饶他们把老弱妇孺都算上,凑个一千的整数,然后这一千人都拿刀来埋伏咱们,咱们不动手伸着脖子让他们砍,砍到天黑,他们也就累死了——你还说什么置伏邀击?今天晚上罚你值夜,灌点儿山风,多清醒清醒吧!”
刘光世羞惭,唯唯而退,心里却嘀咕着:“您老人家不也是武将出身吗?还说我呢……”
斥退儿子,刘延庆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左右人道:“你们几个把那藤兜儿准备好了吗?”两厢里齐声应是。
刘延庆点头道:“很好!你们这就速速赶往中军,见了童大帅,就说小的刘延庆给他老人家磕头,大帅骑马行军辛苦,这里地形陡峭,马不良于行,万一失蹄磕碰了大帅的贵体,就是天下万民的终天之恨!因此还是求大帅坐上藤兜子比较舒服——还不快去?若被别的马屁精抢了先,老子扒你们的皮!”
手下人听了不敢怠慢,狼奔豕突地去了。不多时,童贯派小太监来传谕嘉奖刘延庆忠心耿耿,是国之良臣,刘延庆连称不敢,给小太监塞足了钱,躬送回去了。
山路越走越深,好在少华山的喽啰事先已经在岔路道口都安置了路标,给朝廷大军指路。刘延庆看时,那些路标新砍的木头茬子上虽然来不及刷漆,却都用红布裹了,打着漂亮的结,显得喜气洋洋。总管大人“嘿嘿”一笑,心道:“这些草贼死到临头,还在感激天恩浩荡呢!不久后送他们下到十八层地狱,这厮们也是一群糊涂鬼!”
正心中悠然嘲笑草寇的愚蠢时,突然被身边的儿子一顿拉扯——“父帅您看!”
刘延庆回头一看,却见来时方向,一道青色烟柱直直横亘在天地间,象天神用裁决的巨笔在蓝天上重重地划了一道儿。
乍见此景,刘延庆不由得长叹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兔不生蛋的山沟沟里,还能看到熟悉的风景——真他奶奶的好好啊!”
在刘延庆跩斯文的时候,站在少华山峰头的西门庆也看到了这道烟柱——这是一个预定的信号,表示童贯的六万西兵精锐从头到尾,已经完全陷入了梁山的包围。
西门庆悠然道:“唐时七绝圣手王昌龄从军行中写道——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童贯的西军纵横边境,声势何等浩大,可进了这深山,也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海,连个浪花儿也翻不起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呀!”
史进在旁边道:“请西门庆哥哥下令收网吧!”朱武、陈达、杨春诸人齐人应和,他们这些秦川本地人,恨透了童贯这伙儿在自家本乡本土大肆糟蹋的两脚禽兽。
西门庆便转头向轰天雷凌振道:“童贯西兵军纪败坏,所在多有害民,今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叫他们恶贯满盈——点起号炮,叫弟兄们放手屠杀!”
凌振大喝道:“遵令!”向西门庆一抱拳,大步来到开阔处,将传信的铜镜迎光连晃数晃,不久后,就听山间沉雷般的闷响声大作,脚下的山石都随着震撼动摇,四下的回音中还夹杂着无数的鬼哭狼嚎,宛如地狱的大门开了道缝隙,将那些垂死煎熬的惨叫声漏了多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