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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恭挥手道:“免了!燕青,我来问你,你师傅如今还在大名府做他的安闲员外吗?”

燕青道:“师叔有所不知,我师傅今日已经被逼离了大名府,流落在此间郓州寿张县。”

史文恭一皱眉:“你师傅结交官府,手面豪阔,有谁能逼得他背井离乡?”

燕青道:“结交官府,有如养虎,一朝不饱,立起食人。金银珠宝有尽,而贪腐之心无尽,到头来亿万家财,就成了惹祸丧身之源。腐视眈眈之下,我师傅若不是有贵人相助,也不能死里逃生,得回一条性命流落他方了。”

这一言却碰在了史文恭的心尖子上。曾头市何尝不是如此?刚刚扎稳脚跟,就被八方觊觎,几代曾家主事人,都是殚精竭虑,勉强应付,只是贪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曾家便是铜山银海,也填不满它们穷凶极饿的胃口啊!

想到卢俊义的昨天,很可能就是曾头市的明天,史文恭心乱如麻,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摇头道:“罢罢罢!这世道,走一步说一步吧!燕青,我再问你,经历一场剧变后,你师傅如今身子可安好?武艺未曾退步吧?”

燕青喜慰道:“多谢师叔挂心。我师傅今日经历一番挫折后,心境磨砺下又明了了一层,身子固然安好,武艺亦有所精进!”

史文恭听了精神一振,大笑连声道:“好!好!好!燕青,你今日回去,与你师傅面前替我传话,就说史文恭当年受了师兄大恩,无日或忘,只是自惭武艺低微,不敢贸然上门拜见。如今师兄来到山东,而师弟武艺亦粗窥门径,正好请师兄前来一聚,当面锣对面鼓,了却了前尘恩怨时,亦是男儿人生一快!”

燕青冰雪聪明的人,听史文恭话里有话,又想起这么多年来卢俊义竟然绝口不提有这个师弟,不由得又起了疑心,当下再向史文恭抱拳道:“既然是师叔有命,小侄哪敢不从?不过请恕小侄好奇,当年师叔究竟受了师傅何等的大恩,竟致于如此念念不忘?”

史文恭仰面朝天,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也罢!史某人心地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便跟你说了,也不打紧。十几年前,我与你师傅同门学艺,有一次练棍棒对打,我敬他是师兄,因此招势间处处留着余地;谁知你那好师傅却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一剪之间,就将我左腿胫骨打折。嘿嘿!托师兄的福,从此史某人跳跃腾挪的功夫大受影响,只能看着做师兄的一日千里,自己只好在一边黯然神伤了。”

燕青听史文恭虽然言语间说得平淡,但正如其人的枪法一般,正是于平淡中见锋利,不由得心中暗惊。

却听史文恭又道:“还好,史某人不是个只会怨天尤人的,既然步战已有瑕疵,那便于马战上别开蹊径好了!于是我辗转来到曾头市,得蒙曾家人不弃,将我如骨肉般看待,我就在这里安下根来,潜心练枪练戟,逐日家卧薪尝胆,只为着三千越甲可吞吴的那一天!”

看着燕青的眼睛,史文恭轻轻一笑:“这一天,终于来了!”

燕青虽然能言善辩,但此刻被史文恭气势所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史文恭吸气如长鲸,又一吐而出,整个人如雪藏十年后新出匣的利剑一般,陡然凌厉起来,一字字地道:“今日做师弟的自信已有小成,便请师兄再来相会,若此番马战中还能打断我的胫骨,史某人这才会心悦诚服,从此师兄所到之处,史文恭退避三舍!”

燕青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卢俊义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一字不提史文恭,原来是年轻时彼此间生了龌龊,以至于师兄弟弄成了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