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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听蔡氏言语虽然凶厉,但音调却已经绵细下来,心中已是雪亮。当下膝行了上来,抱了蔡氏的腿道:“夫人,奴婢大胆,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氏若有若无地蹬了她一腿,嗔道:“臭肉!你有话便说,乔装出这些张致来做甚么?”

如花便笑嘻嘻地道:“夫人若不怪时,小婢便说了。那卢俊义却是个老实头,他家被人谋,妻被人占,已经落魄到了十二万分,夫人平日里吃斋念佛,最是慈悲不过,难道此时竟不掏个菩萨心肠么?”

蔡氏听这丫头不说燕青,却说起卢俊义来,倒是颇出意料之外,想了想,却又慢慢点头道:“我想人生在世,便是攒下山大的钱财,若花用不着,亦是徒然。若那卢俊义真是冤枉的,我饶放他一马,又有何难?只是我现下已经将他关在了牢里,已经结了冤仇,若贸然放了他,岂不是纵虎归山?终有一日必要伤人!”

如花赶紧顺着话音儿往上接榫头:“夫人愿发慈悲,卢俊义岂能记怨?不如便顺水推舟,明日让那浪子燕青领了这个人情如何?夫人被李固那厮蒙蔽了这几日,已经查访明白,自然要扶正祛除,还卢员外一个清白。卢俊义得了命,便是倾了家孝敬夫人,也是该的。夫人却是冰雪节操,不希图他卢俊义千万贯家财的谢礼,但人才难得,便将那浪子燕青要进咱们府来,抬举在夫人身边办事,也是为国求贤一场。”

蔡氏听了微笑道:“我的儿,难为你想得明白。不过那卢俊义若真心倾家孝敬我,我也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倒是那浪子燕青,他若不愿受我礼遇,岂不失了面子?”

如花赶紧道:“小婢斗胆,有个计较在此。那燕青对主人家是最尽忠心的,咱们只消掌住那卢俊义,等燕青受了夫人礼遇,替夫人出了精力,咱们再放了卢员外,必然万无一失!”

凤姐冷笑道:“他燕青强杀,在卢俊义府中也不过是一个家生的奴才;进到夫人门下,只消奉承得夫人欢心,指日便能升官发财。这般锦绣前程,燕青千伶百俐的人,哪儿有斟酌不过来的?明日必然能遂了夫人的心意!”

蔡氏却冷笑了一声:“我的心意,岂是那般容易顺遂的?明日一切照常布置,我倒要在暗中相看那浪子燕青一番,若那厮果然是出挑儿的人材,我还有三分怜惜之意;若他只不过泯然于群氓,做大事的就是要干手净脚,那时我一声令下,射死毋论!”

如花凤姐深深伏拜于地,不敢稍有喘息。

蔡氏慢慢站起,悠然道:“方才之言,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若哪一个睡觉说梦话的,自己在花园里挖个坑,把头自家割进去吧!也省了我动家法的力气!”

如花凤姐连连叩头:“小婢们省得!”

蔡氏这才道:“夜了,你们都好好歇息去吧!”说着自回绣房中安睡。

这时如花凤姐却哪里敢贸然去睡?二婢拣了两条大手帕,互相使尽了拴骆驼的力气,把嘴巴紧紧地捆扎住,这才睡倒。如此一来,想说梦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日,燕青准备了礼物,来梁府上求见“参赞军机”的卢俊义。梁伟锁早有准备,波澜不惊地将燕青迎了进去。一路穿廊过厦,来到后花园花木深处。

蔡氏扶着如花凤姐,蹑在菊花影里守株待兔,只不过向外张了一眼,蔡氏心中就有几十只小鹿蹦跳起来,比起新婚之夜来,更要激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