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他想了很多,究竟想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做为他床头人的月娘发现,自己夫君的眼睛里突然深邃了许多。她知道他肯定又变了,象跳过了龙门的鲤鱼一样,天火烧去了他那后顾之忧的尾巴,使他化成了真正的飞龙——但不管西门庆怎么变,他都是她的夫君。
月娘更希望自己能帮到他,但她知道在这个以男人为主的世界上,女人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用自身的温柔去慰藉他,拂去他衣上的尘垢,心上的疲劳。
但今天,月娘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做得更多。因为西门庆笑着对她道:“月娘,你要帮我一个忙。”
月娘愣愣地问:“帮什么?怎么帮?”
“我要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西门庆说着拿出一卷写满了字的书纸来,指划分明。月娘越听越惊,踌躇道:“官人,我行吗?”
女儿家的口气中有九分惊疑,但也有一分淡淡的雀跃。
西门庆握住了她的手:“月娘,你行的!”
只是这一句,就足够了。月娘义无反顾地点了点头,拿了纸卷,自去行事。
西门庆则被探细人送来情报吸引住了——寿张县令、辛卯科的状元郎江南给梁山山寨送来了密信,信写的虽潦草却力透纸背,语气也完全不是读书人沉静安稳的作派。
信中说朝廷发下紧急公文,让地方州县配合呼延灼部剿匪,嘱咐梁山众人小心。最后信中写道:“……这个朝廷给不了百姓的,梁山给了!我就是想看到老百姓能有这么一点儿盼头,让他们觉得这日子还能熬下去,或者熬上去。所以,我这个状元,通匪了,实实在在的泄露了朝廷的机密,我通匪了!哈哈哈,我这样做错了么?谁能告诉我?……”
西门庆完全能够理解江状元写信时的痛苦。他上任时来拜访梁山,或许还可以说是为官的自保之道,如今的天下官匪一家,算不得甚么;但这一回他却冒着掉脑袋抄家的危险给山寨送信,显然在他的心里已经抛弃了曾经要立志效忠的朝廷,这种理想崩溃的痛苦,西门庆在前世也经历过。
轻轻地吐了口气,西门庆心道:“江状元,祝你好运。虽然有些东西崩溃了,但新房子都是在废墟上盖起来的。”
此后的日子里,军报接二连三而至,呼延灼带领的围剿人马,离梁山越来越近了。西门庆派出去疏散梁山周围百姓的队伍都已经回来了,大部分圆满完成了任务。但也有一些老住户故土难离,对这些拿命来固执的老头儿老太太,梁山的喽啰根本没有办法。
西门庆也没办法。万幸的是,呼延兵一路进剿,却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梁山好汉都对其人高看了一眼,但同时也有些兴奋——军纪如此严明的部队,其战斗力必然也是非同小可,来日杀场相逢,正是梁山的硬对头。
不过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能与传说中的呼延兵面对面的摩拳擦掌一番,固好汉所愿!
刀明枪利聚一欢,莫因生死话辛酸。男儿豪情真如铁,杀场相逢亦有缘——梁山士气高涨。头领也好,喽啰也好,无不延颈鹤望,盼着呼延兵到来。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这一日探马飞上山来——“报!众位头领,呼延灼前部先锋已到山前,为首大将百胜将军韩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