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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便递上酒葫芦,殷勤问道:“请哥哥详细说来!”

朱贵喝了口酒,抹了抹嘴边胡渣子上的酒星儿,这才道:“都说人不可貌相,虽然李铁牛生得那般粗鲁凶恶,但他的那颗孝心,却也是热的。那一日他大哭大叫,拍塌了我店里的一张桌子,众兄弟都说他吃醉了,谁也不敢来兜揽他,还是宋江哥哥上前,勉力问道:‘兄弟,你如何烦恼?’”

西门庆暗笑,却装出关切的模样来问道:“公明哥哥已经可以说话了吗?”

朱贵点头道:“多说是不成的,但几个字还能对付。”

杨林的好奇心再起,又想问宋江因何不能说话。但相比之下,他更想听江州人屠李铁牛的故事,因此又把疑问咽了回去。

却听朱贵继续道:“铁牛最服宋江哥哥,见他来问,便哭道:‘干鸟气么!这个跑去二龙山看望兄弟,那个跑去蓟州看望老娘,偏铁牛是土掘坑里钻出来的。’”

杨林听了,不由得“扑哧”一笑。

朱贵又道:“那时天王哥哥便问道:‘你如今待要怎地?’铁牛便道:‘我只有一个老娘在家里。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长工,如何养得老娘快活?我要去取她来这里快活几时也好!’”

西门庆听了点头道:“李大哥这个孝心,也是极虔的了!”

杨林也点头道:“若非亲耳听朱大哥说,我还真不敢相信,杀人不眨眼的黑旋风竟也有这般孝顺的心肠!”

朱贵亦点头道:“我和铁牛是同乡,知他人虽然莽撞,但性子还是纯朴的,虽然杀性起来时,这纯朴却也有限。当时天王哥哥听了铁牛的话,倒也有意叫人随铁牛回乡搬取老母,却被宋江哥哥拦住了。”

杨林愕然道:“宋江哥哥拦住了?他是孝义黑三郎,怎会阻止别人尽孝?”

西门庆笑道:“杨林兄弟稍安勿躁,公明哥哥此举,必有其道理。”

朱贵点头道:“正是如此!公明哥哥那时简略说出了几点顾虑——一是铁牛脾气不好,路上只怕有失;二是铁牛酒性不好,若路上喝了酒,必然误事;三是他相貌粗鲁,招人眼目,一看便能认出是黑旋风,若贸然前去,没能搬取出老娘不说,先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西门庆叹气摇头道:“公明哥哥所言,确是有理!”

朱贵道:“宋江哥哥虽然说的是良言,但却逆耳,铁牛如何肯依?越性哭闹起来。口口声声只是说,宋江哥哥自己的老爹,就接上山来快活;他李逵的老娘,就任凭撇在村里受苦。如此差别对待,便是割了他铁牛的头,也是不服!有的没的,啰嗦了几大车。宋江哥哥口舌不方便,难以分辩,最后只急得从嘴巴里往外冒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