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极口称谢,将两个小口袋推了过去,:“两位端公,这一趟孟州之行,山遥水远,来回耗费时日,若是二位家中因此少柴缺米,岂不是我兄弟的罪过?些须儿微意,请二位端公收了安家使用。至于路上的盘费,到了清河,自然筹措得足足的,再请二位端公上路。”
王五、赵六见口袋不大,心中嘀咕武星主小气,竟然真的以“微意”来送人,岂不是忒也吝啬了吗?谁知二人打开袋口一张,只惊得瞠目结舌,原来是西门庆从东京带回来的金叶子,又派上用场了。
得了武星主知遇之恩,王五、赵六恨不得把胸膛拍碎了,当下用毕酒饭,回自家交待了金子,二人便押着武松,取路直奔清河县而来。武大郎酒楼中管待过二人后,早已自去了,自始至终,没有朝理武松一句,让武松如坐针毡。
王五、赵六第一得了金子,第二又敬服武松是条烈汉,因此一路上只是小心服侍武松,不敢轻慢他些个,一路迤逦直奔清河县来。这一日刚来到县城门口,就见一个提着果篮儿的小厮欢声大叫:“来了!来了!”然后旁边的茶棚里跳出又一个小厮,骑上一匹白马,飞一样跑进城里去了。
郓哥早跑上前来见礼:“两位端公好。新鲜果子,最解行路口渴,两位端公随便用些,也是小人的一点穷心。”
王五、赵六看了武松一眼,武松点点头,王五便笑道:“既如此,咱们弟兄就不和小哥儿客气了!”说着伸手入篮,先捡好的出来,送到武松手里,这才和赵六大吃了起来。
武松便问道:“郓哥,你却在这里做什么?”
郓哥笑道:“好教武二爷得知,西门大官人安排了我和他家玳安,在这里专等武二爷大驾到来。”看看两个公人正坐在茶棚里一口果子一口茶吃喝得痛快,郓哥翘起了大拇指一摇:“武二爷,应伯爵那狗才一家,杀得忒也痛快!若不是那天郓哥吃得醉了,跟武二爷一起去,便打个下手,也是我郓哥儿义气一场!”
武松停住了口中咀嚼,注视了郓哥的眼睛:“郓哥,你真的以为,杀人是一件很痛快很豪放的事?”
郓哥点点头,带着艳羡的神色道:“现在清河县中,说到武二爷刀不留人,杀尽了应伯爵一干奸贼时,谁不是没口子的赞叹?连过路的行院人家,都把这故事编成话本儿去唱,咱清河除了西门大官人还魂娶鬼的故事外,现在又添上了武二爷打虎杀贼的故事,听着就让人提气!”
武松看着郓哥那张年轻兴奋的脸,慢慢地摇着头,目光深深地注视到了郓哥的眼睛里去:“郓哥,我有几句话,你却要记清了!”
郓哥见武松说得郑重,不敢怠慢,连连点头道:“武二爷请讲,郓哥必然牢牢记在心里!”
武松深吸一口气,说道:“郓哥,我武二只是个莽夫,大道理说不来,我只能告诉你——杀人不好!杀人是会后悔的!后悔就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悔,让人吃不香睡不好,半夜做梦都是噩梦那种!在牢里的那些日子,我真是怕,不是怕杀头抵命,而是怕就这么死了,从此再没有了赎罪悔过的机会!郓哥,万一你以后一时压不住火,便想挥刀相向于无辜的时候,希望你想一想今天我的话吧!”
郓哥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来,轻声嘀咕道:“你是英雄啊!英雄怎么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