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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哈哈大笑,二人于是并肩而行。

离得近了,没了风雪阻隔,那道人将西门庆金藤笠下相貌一看,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此人面带绝气,早该死得朽了,偏偏却又有那天福天喜的红光笼了上来,如枯木生芽,劫灰复燃,透出勃勃的生机来!我所见天下命数之奇者,再奇不过此人了!”

待来到西门府前,西门庆便伸手谦让道:“道长请进!”那道人有心要看看西门庆背影之相,便摇头道:“强宾不压主,还是阁下先请!”见西门庆还要再让,更挥手道,“若再拘礼时,贫道就告辞了!”

西门庆只好耸耸肩:“既如此,有僭了!”说着当先便行。道人在后看时,却见他肩背腰胯,走一步就有无数不安分的风流露了出来,虽是个破败之相,但却又头顶贯天,足心贯地,行得正走得端,凛然之躯,足通神明。

道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暗中苦笑道:“想不到我今天也是河伯见大海!天下有了这等人,却才让我知道,我这观人之术,学得实在有限!”

待进了客厅,西门庆便请道人上坐,道人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玳安早已端上茶来。道人心中一动:“我何不再试他一试?”

接过茶盅,一反掌时,手中已多了一枝鲜花,往茶盘上一放,也不看瞠目结舌的玳安,只是对西门庆笑道:“今日贫道叨扰了,且送上鲜花一朵,聊表心意!”

西门庆亦是心中惊奇,便让玳安将那朵花托过来一看,却见是以艳色杭绸为花瓣,以珍珠作花蕊,以金丝攒在碧玉枝上。材料虽然难得,但比起那一番鬼斧神工的精工细巧来,却又算不得什么了。西门庆心中便道:“此道人来历大是不凡!”

当下将花放回托盘,让玳安又送了回去,拱手道:“此物贵重,在下只怕收不得!”

道人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一朵花又值甚么?”一翻手,却又是一朵。

西门庆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一见,心下突然恍然——这位道长原来是魔术高手,他那鹑衣之上虽然心有千千结,却暗藏诸般巧妙,足以惊世骇俗。

胸有成竹之下,西门庆便指着道人那阔大的双袖笑道:“袖里藏花,道长春色暗笼。”

道人闻言就是一愣,他想不到西门庆目光如炬,竟然识破了自己的手段!他当然不知道西门庆比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多了近一千年的见识,今日的神乎其技在经过时间洪流的大浪淘沙后,已经和雕虫小技没了什么区别。

虽然机关泄露,但这道人向来喜欢游戏人间,从来不倚技蒙人,效那神棍之行。他心地光风霁月,愿赌服输,当下哈哈一笑,四下里一看,却见客厅正中挂着一面避邪的八卦镜,便指着镜子笑道:“堂前悬鉴,星主明镜高悬。”

二人相视一笑,重新站起各施一礼,彼此间便觉得意气相投起来。

再次落座后,西门庆便请问道:“原来道长早知我是所谓的星主,因此才故意考较我来的。却不知道长法号姓名,可肯赐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