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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舅得了势,在青楼赌坊间,便不免吹嘘起来,县衙门里一帮平日相熟的衙役皂隶听得吴家兄弟都要做官,尽皆前来作贺。家中人来人往,送礼的日日不断。

消息传到清河县一帮文武耳朵里,大家便派人上御史行辕打听备细,宋御史身边的亲信们都是言语含糊,口气间极尽模棱两可之能事。这一来,反倒让众人更加信以为真,纷纷去和吴家兄弟拉关系。吴大舅春风得意,每天整了容妆坐在家中,迎来送往谈笑风生,过足了指挥使大人的瘾头。

到了宋桑预言的迎官诰的那一日,吴家门上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吴大舅一早便大开了门,将到贺观礼的亲友们请了进来,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隆重地领着全家大小,在祖宗牌位前上香磕头。

时将近午,正是指日高升的好时候,门外的巷道里,终于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宋桑来了!

宋桑是奉了西门庆和宋御史的令,前来收网的,见到吴家热闹成这般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微微一叹。

向着吴家兄弟一抱拳,宋桑道:“二位吴兄,不好意思,你们的官诰,已经作废了!”

“啊?!”厅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吴大舅更是“腾”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这……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吴大舅颤着声音问道。

宋桑叹了口气:“吴兄,这也算是你命不好!就在昨日,我家大人官署之外,突然冒出无数的揭帖。帖中说吴氏兄弟,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仗着世袭的千户官职,只以嫖赌为命;近日更加乌合了县衙门中的临时工衙役,在清河县中横行霸道,当铺、酒楼,衣食商铺,无不被其荼毒……两位吴兄,这些话,可是有的?”

吴二舅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事,他虽然也干过几件,但更多的是他那些酒肉朋友借着他的名义干出来的。

宋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大人看了这些帖子,吃惊之下,就派出手下在清河县中四下打探。一探之下,都说吴家兄弟丧品丧德,妹夫新死,便勾结地方游棍,凌逼亲妹,谋夺家产,灭亲背伦,莫以为甚!我家大人初时不信,再四访得确实,这才大怒道,本以为是西门星主的舅兄,又是世袭千户,人品必然是高明的,因此不加察访,就匆匆写了奏折举荐。谁知这二人竟然如此不堪,还未当官,就这般强梁,若当了官,那还了得?”

吴家大厅中贺客虽多,但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宋桑继续叹气:“我家大人还说,本想为国举贤,却没想到几乎坏了大事!还好这兄弟二人是轻浮之辈,马脚自己露出,若他二人大奸大恶,隐而不发,待得新官上任,这才挥霍起来,那要荼毒多少生灵黎庶?如若激起民变,被当今圣上顺藤摸瓜追究起来,我家大人好不容易十年寒窗挣来的前程,岂不轻轻葬送于小人之手?”

吴大舅脑袋里“嗡”的一声,知道既然宋御史把话说到如此绝处,自己今生今世,是再也别想和“官”字沾边了。

果然,宋桑徐徐言道:“我家大人昨夜间已经连夜上本请罪,说自己疏忽失察,举荐非人,所以——两位吴兄家中贺喜的亲友,还是散了吧!在下先告辞了!”

说着,将一个装钱的褡裢塞进呆若木鸡的吴大舅怀中,宋桑歉然道:“无功不受禄,这些喜钱,还请吴兄收回。”说着摇摇头,黯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