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不记得了,朕却记得很清楚。诶——”隗文帝的叹息带着深深的无力,“那会你可真粘齐锏啊,朕一抱你,你便要哭鼻子。”

“没想到啊……当年趴在齐锏怀里嗷嗷哭的毛头小子,一转眼,都已经比朕高出一个头了。”隗文帝拍了拍齐钺的肩,“你很好,一方将帅,可安国家。好。可是,朕,老了。”

齐钺这时候抬头,才看清隗文帝微微佝偻的脊背,一代帝王真的已经不再年轻。

他抱拳行礼,“圣上龙体康健,才是隗明四境万民之福。”

“嗯。”隗文帝由老太监搀扶着重新坐回龙椅之上,“这人啊,年岁大了便总爱琢磨以前的事儿,齐卿也不必往心里去。”

他没有再等齐钺答话,他知道齐钺也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来。若是想听恭维的话,尤敬之之流能比齐钺说得强上百倍,但他也早就听腻了。

“你在折子上说了北境军粮案的始末,但也只说了个大概;朕瞧着蹊跷,今日下了早朝便把相关的人都留在了偏殿暖阁里,你是想要张品殊单独同朕交代,还是把大伙儿都召来?”

“齐钺事无不可对人言。”齐钺躬身行礼,“但凭圣上决断。”

“嗯。”隗文帝从鼻孔里挤出点声音算是应下了,转头吩咐老太监,“都叫来罢,和那个张品殊一道。”

林怀济领着六部重臣进了大殿,遥遥向隗文帝行礼,隗文帝靠在龙椅上没有睁眼,挥挥手便算是应了。

直到卫达拎着张品殊“嗯嗯啊啊”的进殿,隗文帝才微微张开点眼缝。

“就是他?”隗文帝皱着眉头,对张品殊这样品阶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张品殊浑身绑满了绳子,缠得活像个粽子,一路被卫达拎着进了大殿,这会还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可他耳朵还在,听出了隗文帝的声音,便开始不要命的挣扎和呜咽。

齐钺回身点了点头,示意卫达将人解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时都在张品殊身上,没人注意到一脑门子汗的尤敬之往人群后面挪了挪。

卫达还没完全把人解开,只卸掉了张品殊蒙眼的黑布和塞在嘴里的破布,张品殊就忙不迭地往御前凑。

他的手脚还捆着,挣扎间跪起身子,一个劲儿的磕头。

“圣上!圣上救我!”他大着舌头的喊叫声配着额头撞地的声音,听得人脊背生寒。

隗文帝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旁的老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大胆!这儿可是御前,你当是什么乡下地方?这副仪态有辱圣听,拖下去——”

门口站着神策营的近卫,闻言面无表情的上前拖着人就要走。

隗文帝抬了抬手,“现在能说清楚话了吗?”

神策营近卫松了手,张品殊马上挣扎着往回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你是该死。”隗文帝幽幽地开口,“但死前能把话说明白吗?”

“圣上饶命……圣上!罪臣官拜六品,只是太医院里最末阶的太医,连给皇室近亲瞧病都轮不上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