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三城是焉耆城与银山大寨之间的一个据点,位于焉耆城以东,与铁门关东西呼应,是焉耆的两个门户。
何正刚本来已经传下了号令,正在厉兵秣马,忽然接到消息要他出守张三城,一阵愕然之后甚是失落,当初与他一起归降的七将领之一的毕信道:“张大都护这是怀疑我们呢。”
“怎么说?”何正刚问。
毕信道:“将军你手中有六千人,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兵力,如今毗伽大汗从北面逼来,气势汹汹,在这当口却派将军你去守备张三城,那是既怕我们在决战时背叛,又怕留我们在焉耆会作乱,所以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去处让我们去守备。”
何正刚豹眼一睁,道:“有这等事?我去问张大都护!”
毕信道:“将军你去问他干什么!这种事情,你问了他们也不会承认。他让我们去张三城,咱们就去张三城好了,在那里正可以坐山观虎斗,如果张大都护赢了,咱们就仍然跟随他,如果毗伽大汗胜了,咱们就归附高昌。如此则可进可退,比起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好多了么?”
何正刚沉思了片刻,道:“不,不行!要是这么做,那我们就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
毕信叫道:“将军你千万不能去啊!将军你不去,带领我们老老实实往张三城,如果张大都护得胜我们照样能沾点光领些苦劳,万一安西军打败了我们也还有个转圜的余地。可要是将事情捅破了说,我们的处境只会越难过的!我担心到时候我们连到张三城去都不行了。”
何正刚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不!我不愿做这样的人,也不能做这样的人。毗伽大汗对我们也难说有怨,也难说有恩,咱们在焉耆混乱中执掌了兵权,是靠自己平时的努力,张大都护进城之后没有削我们的权而对追认、提拔我们做了团练使、都尉、校尉,那已经是知遇之恩。”
毕信道:“那也没多大的区别啊。”
“可是他们入城以后,不像草原其他的霸主一样,攻陷一座城池后就加征、掳掠甚至屠城,他们没这么干,反而真的在做一些安民的事情,和他们一起来的商团,比如前两天才入城的郑济,还自己掏钱买了粮食去赈济贫民孤寡,而唐军带来的法曹,法官断案也很公正,因此我总觉得张大都护和大漠草原上来的那些可汗不同!”何正刚道:“再说,我们已经投降了一次安西军,如果再投降回毗伽,我可不觉得毗伽大汗会因此而重用我。当初答应卢明德是因为我们没得选择,现在既然有得选择,人总得像大树那样立得定方位,我不想像小草一样随风乱摆,这件我还是要去问个明白,万一真像你说的,最多就让张大都护将我解职吧。”
不顾毕信的阻止,赶来求见张迈,见面就问:“大都护,你为什么要派我去守张三城?”
张迈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跑来直接找自己,忙道:“张三城乃是焉耆东面的重要门户,我委派何将军前去就是担心毗伽再有诡计,万一薛复抵挡不住焉耆便有重大危险,所以才请了将军镇守张三城,作为焉耆与银山之间的呼应。”
何正刚直直地盯着张迈的眼睛,忽然道:“大都护,你在说谎!其实你忽然变卦,是听了什么人的唆摆,不信任我们这些降军,要带我们上阵决战却担心我们临阵倒戈,要留我们在城中却又担心我们在城内作乱——我说得没错吧?”
他问得这么直接,哪怕张迈久经交涉场合,这下子也被问得有些窘,忙道:“哪里有这事,何将军听谁胡说来着,我这就派人拿他!”
何正刚略微有些失望,道:“你果然不承认!大都护,中原有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用了我,为何却还要疑我?好吧,刚才就当我是鲁莽了,不过大都护,我想让你知道,这次你不让我们出征却调我们去张三城,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让我们焉耆的六千子弟兵大为灰心的。”他说着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