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长微微吃了一惊,叫道:“奸细!郭漳,快取弓箭!”
郭漳的个子很矮,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全火将士就当他是个孩子,可毕竟是将门之后,论弓箭却是整队人中精准度最强的,一听到火长的命令便搭箭开弓,瞄准了水中那人,火长喝道:“不许乱动!先将兵器抛上岸来,然后慢慢游过来!”
那人却没什么动静,只是随着水流慢慢靠近,眼睛盯着郭漳的箭,似乎随时都要躲避。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火长用回纥话叫道:“再不将兵器抛上来,我们就要放……”他本来要说“放箭”,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火光所及处,竟然不止一个人,在这人身后的数步,还有七八个人,都是一个人一匹马——而在这七八个人的周围,似乎还有其他的人马!
这么多人,难道……这不是奸细,那么就是——
“夜袭!夜袭!敌军渡水夜袭!敌军渡水夜袭!”
火长大吃一惊,翻身就上了马背,对郭漳道:“放箭!”郭漳早瞄准了,这时被火长一吼,一个激灵,手一松,飞箭射出,洞穿了那回纥士兵的咽喉。郭漳啊地叫了起来,水中的回纥毫无还手之力,鲜血已经渗出了水面。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他的武艺虽然练得精熟,但杀人这却还是头一遭。打仗的情况,他也见得多了,但真正自己动手那感觉就完全不同。第一次杀人,尽管是在对敌,但那感觉并不好,甚至让郭漳觉得很糟糕。
忽然之间,这个少年有些后悔自己选择了来到前线,如今安西唐军各个方面都需要人才,将门子弟也多了一些选择,不像抵达疏勒之前,所有的人成年子弟都必须义无反顾地上战场!便如慕容春华,原本也是斯斯文文一介书生,当初从军上阵也是纯属无奈,但数年的戎马生涯过去后,却已经变成了一名出色的将领。而郭漳现在却不止一条出路。
因为郭漳读过书,所以郑渭本来有心要留他在自己身边学习历练,做文官的候补,但郭师庸却坚持说郭家子孙当于兵火之中历练,然后才可能真正成长,郭漳本来也觉得在军中的生活可能会更加多姿多彩,而现在郭漳却有些后悔,杀人只是听起来有趣,真正自己经历了才晓得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时火长已经竖起长矛,号召全火骑兵奔近,叫道:“赶快巡河!见到有人上岸就捅下去!郭漳,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敲锣!两慢三快。”
郭漳被火长一喝,才醒悟过来,朝山城的方向奔了去,一边奔一边拿过系在腰间的铜锣,按照约定好的节奏,两慢三快地敲了起来。这个节奏是在向后方示警:“夜袭,夜袭!情势紧急的夜袭!”
一面铜锣的声响算不了什么,但很快就有一面又一面的铜锣接力,亦黑山城上,火光不断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的,犹如天上的繁星。
“一定要守住亦黑啊!”郭漳心想。
这一片山地守护着宁远的安全,如果亦黑失守,宁远的所有驻军就有可能要被迫撤回葛罗岭山口以东。托云关现在都还没建好,如果葛罗岭山口再被突破,疏勒就将面临第二次的大危机了。
“应该不会的,应该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