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稍微有点景致西苑里也同样,李世表情看起来寡寡的,除了三五不达调的几句文绉绉贺岁外,就是指了暖阁外几处还带着绿气的植被乱问,这是啥,那是啥,就好像他从来没见过万年青的感觉。
明显是心里有事没了,又约了我不得不来的样子,当我愿意来啊?兰陵也不知跑哪去了,周围连个活跃气氛的人都没有,俩老爷们一举杯先傻笑,嗯嗯啊啊地说点不着调的火星话,就干了……
以前很少见他这个样子,不知道大过年又碰了什么晦气,叙话都叙得没头绪,智商有点跳水。
“子豪家里有三房了吧?”李世见实在打不开话题,冷不丁就出了这么一句。
我爱娶几房关你屁事?最烦谁没由头问我家务事,老爷们在一起就不用这么八卦了吧?假装没留意听,正被园子里一大群花麻雀弄得心烦,哗啦一下来了,呼啦一伙又飞了,可这几年朝廷明令禁止捕杀飞禽,弄得一帮子小土匪变得肆无忌惮,明显是抱了冲击暖阁餐桌的打算。
“小心,又来了。”桌上拈了块陈皮糖很不友好砸了过去,镇压反革命暴乱的气势让麻雀有所忌惮。
李世呵呵一笑,桌上捏了块点心揉碎了撒了外面,“该吓唬时候不能手软,要不这一个个都敢翻天;可又打杀不得,总该还是个安抚才是。可安抚完,它又起了跳上台面的心思,就这么周而复始。”
“拉锯嘛,总不能任由了胡来。毕竟大多时候还是招人喜欢的,偶尔上次台子蹦达几下也无伤大雅,总是看你心情。”现在鸟鸟都胆大,麻雀还没那么个魄力,可黑老窊(乌鸦)就敢从人手里抢东西吃,尤其你吃肉时候它就敢扑。
“怕是这么个说法。”李世忽然笑起来,又拈了块点心囫囵扔出去,麻雀们简朴,明白这是喂食,呼呼啦啦围上来不带浪费的,拖家带口越积越多,“就像现在这模样,只要它不存了跳上台面的心思,我倒情愿多撒些吃食出去。”
“这心思可要不得。”赶紧制止李世的愚蠢行径,解释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一来却坏了老天的安排,这天下万物虽息息相关,却各有生存之道。比如这麻雀也时常糟践庄稼,可大多时候是有益的,只要不干涉,它就能把这个益处年秋万载地带给我们,这叫益大于弊。
可一旦人为投撒吃食,它就变了习性。捉虫多累?糟践粮食的心思都淡了,就等你投放,你今喂了他喜欢,明不喂他饥一天也能过,后儿再不喂它就生了扑下来夺的心思。习惯养成了,你指望它改就难,可不改又成了祸害,到时候危害一大,也不得不下杀手剪灭。”
李世绷个脸点点头:“子豪今才给这理说透了。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人家,始作佣者竟是自个儿,这错处不好挑,谁都不认这错,下杀手时候到理直气壮,这就是人呐!”摇摇头,“其实这就是人聪明的地方,都知道有错即改是正途,可事到临头文过饰非总比低头认错的时候好受些,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飞禽走兽就没这个本事,它们错不得,错了兴许就再没命活下去,所以侥幸能有改错的机会就绝不放过。”
李世盯我看了好一阵,直到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才缓缓道:“满京城里都知道有这么个王将军,虽顶了个将军的头衔,可农学、织造学上搞得风生水起,即不进朝堂,又不媚权势,行事间懒散,言语间轻浮,提笔写不正名号,翻书看不懂文字,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三世出了这么个宝贝,还三番五次地有人谏言上书,得给这王将军再加官进爵才能抵了他的才干。”
这话我爱听,咧嘴笑得欢畅,尤其加官进爵最欢喜,虽不想搞得满京瞩目,可偷偷进上一阶还是有必要滴,不沾实权的那种最好,沾实权也无妨,消极怠工后总会有人替换。
“看来可说到子豪心里去了。”李世见我表情畅快,不由大笑道,“以子豪的功绩而论,倒担得起这加官进爵的缘头。如今是侯爵吧,再上一层可就是公爵,可为什么封赏这么大的爵位,这就得公布与天下了,不然难以服众。”
“再议,再议。”公布天下就太过分,难不成连养蛆也算进去?这说起来不好听,九斤往后还要做人,一说就是父辈养蛆有功,得享国公,那多没面子,“小弟是个俗人,俗人就喜欢俗事,还达不到漠视荣华富贵的修养。”说着摸摸下巴,嬉笑道,“以小弟如今这年纪,得个侯爵就谢天谢地。不能说一下做到头让子孙没了盼头,说不定王家三五代上就有子孙凭借自个奋斗得了公爵去,这才扬眉吐气。”
“是这个理。”一番毫无头绪的攀谈让李世活跃过来,有了心劲,谈话也豁然开朗,随手斟了一杯朝我一举,“说来还真喝不了子豪独创的那个烈酒,也一直搞不清为何有个高度酒的叫法,可怕的是竟一点就着,如今总有人在吃食上点这么一下,说是年上图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