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帮老家伙打交道久了,就习以为常的这么个套路,同样地话让新进之辈听了就很不舒服。明明自个、官爵、名气远高于人家,你还腆了老脸乱谦虚,知道的是无心之过,不知道的一位我打压年轻人,明褒暗贬。
若遇见世故点的,听见大佬这话一出来就赶紧依小卖小的嘻哈打个圆场就过去了。弄不好还给领导高层留个好印象,觉得这孩子遇事活套机敏,是个可造之才;既得了青睐,又摊个好前程,一举两得。
可王勃压根就提不到‘世故’二字,我这边还歉意的对他一笑,他却一副被当众羞辱的模样,表情本来就不到位,现在脸上只剩下生冷地笑意,不等我话落地就敷衍抱拳回了客席,连和小亲王、郡王见礼的程序都忘记了。
李贤看的有趣,一脸憨笑着起身提了酒壶走了兰陵跟前,乖觉地模样给姑母斟酒,又跑下来给我满上,倒酒过程中小声道:“王叔叔,对面那位可没什么肚量啊。”
这小子有意思,屁大个孩子就有一副憨厚嘴脸戳是非的本领,也不等我道谢就拎了酒壶跑王勃桌上去了。明显故意整人,王勃再清高,文采再是出众,可论身份还当不起亲王斟酒,这边拿了壶等着,那边端个酒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敢受又不能推辞,一脸窘迫。
兰陵看了这场面竟没有打圆场的意思,依旧笑着,风情万种的朝我一举杯,没管王勃那边受屈,夫妻俩先干了一下。
年轻最受不得窘,尤其是顺风顺水惯了的人。先前误会我嘲弄他,现在被李贤当了大家面弄的下不来台;自己身为主宾,可长公主第一杯酒却敬的是面前这个相貌平庸的老头子……
“娘和先生提及子安兄时,常以大才誉之,少年之楷模。”甘蔗和李贤席位连了一起,不知道俩小孩交流了些什么,大人们还说话,我娃忽然伸了个小脑袋发言了。口齿清晰,声音清脆悦耳,“只一事不明,才华既分大小,却要如何度量,何以区分?让吾辈如何效仿跟进?”
听罢一愣,和兰陵不约而同的望着对方,两厢迷茫的摇摇头,唯有李贤贼眼放光的盯了怒不可遏的王勃看。我娃被不良少年当枪使了,当父母的还无能为力。场面上一个公主一个郡王,身份在那摆着,首先没有我插嘴的份;兰陵也不会因为一个刁钻问题而斥责孩子,毕竟针对的不过是个身份卑微七品小吏。既然合情合理,当妈的自然要给儿子撑腰,兰陵立刻点头同意甘蔗这问题提的好,有深度,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模样盯了王勃,弄的才子脸色数变。
很空泛个概念,连朝堂上还众说纷纭,正说反说都容易得罪人,拿出来刁难个涉世显浅的孩子就过分了;而且从甘蔗嘴里问出来还带了居高临下的嘲讽意味,因为李治本人颇不喜欢前诗后赋的轻佻文人,在他治下的大唐实用主义特色鲜明。风气上则以纯良、朴实、勤劳为主色调。像王勃这种艺术家难获高层青睐。
绝不能正面回答,必要时得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要搁我是王勃,想都不想就指了对面那个和公主喝酒地学监就是史上罕有地大才。一句话就把包袱扔出去,还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请教对方成才的全过程。他说地好了就真心赞誉,不愧这大才之名;说的不好肯定损了堂堂学监面子。正好报了刚刚折辱之仇。
不适合做官啊,看着王勃认真考量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这就是文人和文官地区别。文人吭哧吭哧的绞尽脑汁也要作一番解释,死都不会把大才的头衔从手里让出去;官员则不同,不会主动把这种空洞的评语朝身上揽,毫无价值还惹祸上身。
毕竟是长公主的邀约,亲王作陪;王勃能作为主宾出席,必然在他所处的圈子里引起不小的震动。席间宾主言谈举动都会成为关注地焦点。一旦有不合时宜的言论传出去,这孩子往后就不好做人了。
“大才者,立业之才。风云际会逢时而出。古之齐桓公释前怨重用管仲,成就霸主基业;汉高祖得遇韩信臂助,横扫6h。”说之类目光环视了下众人,从容道:“若鲁庄公从善如流,兵败之时诛除管仲,桓公则……”
我历史不错,对齐桓公上一代的家族不伦恋情很感兴趣,至于他和管仲如何如何也顺便有点印象……傻孩子啊,想当韩信都无所谓,至少李世民给韩信平了反;可拉管仲出来不是找事情嘛!当了公主、亲王地面,赞颂唆使兄弟阋墙争王位的当事人是大才,还成就xx霸主,这和当今元首以仁、孝、礼、义治国的总方针就有了冲突!
再不阻止怕得出事!刚打算弄个动静出来,兰陵抢了我前面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声哈哈,硬生生将王勃引证论据的前言打断;笑颜依旧,可心下已经不对劲了。李贤、王勃看不出来,我和甘蔗则默契的对视一眼,咱家女掌柜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