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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没吭声,多年的安逸生活让颖多少有了点逃避的心态,斜了眼睛瞅瞅我,搬了搬脚指头在我腿上晃了晃。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姐夫是聪明人,您能听懂。”老四拾过个小板凳坐下,抱了膝盖等我回应,等了会见我没发话,“总是想到了,您说两句啊。”

“我先听你的意思。”我拍拍颖的小腿,探头朝房子里看看,二女正笑嘻嘻地坐了门口上朝我挤眉弄眼,“说说,如今咱们两家该怎么规划?”

“就说王家吧。”老四探身朝厢房老娘那边看了看,没动静,听不到。“陈家有我姐在,就肯定得吊了王家这树上。王家好陈家跟了好,所以王家兴盛不衰也是陈家上下的心愿。”

我朝旁边颖看了眼,凑她耳朵跟前嘀咕道:“你妹子比你想像中能干得多,你好好听听。先把身架放一放。”

颖点点头,把脚从我腿上收回来。朝老四招招手,“坐过来说,没人要打你。”

老四觉得先得在花露水之外发展几项能和花露水作坊在收益上相匹敌的产业,如今家里花露水一家独大,一旦有闪失就万劫不复,鸡蛋不能放了一个篮子里。素蛋作坊在眼下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造纸作坊虽然经营上有所好转,但一开始摊子铺得太大,又属于工部上挂了号的,兰陵又在其中占一半股份,王家不能随心所欲地经营。可以划归到边缘产业上,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的那种。

其中最灵活最没有限制的就是织造作坊,一不占独门,二没有那么多管制,三在国家大力推广过程中,政策上有倾斜。但面对内府这种对手却让人担心,而且工部有横插一脚的趋势。三国鼎立的态势一旦形成,王家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处于劣势,每朝前迈一步所付出的代价都很惊人,一旦织造业市场成熟,王家沦落到夹缝中求生存的地步是迟早的事情。

“这得几十年后说话吧?”对老四在织造业上的看法有异议,按现在的市场消费能力和生产力结合来看,想让棉织业在几年中成为国家支柱行业的可能性极小,就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取代麻织品,远远凌驾于丝织品的价格就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几十年就迟了,若几十年后王家再觉得吃力的话,想掉头也迟了。”老四没理会我的看法,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几十年后的情形咱们谁也预测不了,但工部和内府就不必要有这些顾虑。咱们和他们不一样,而且一旦形成规模,朝廷所有对织造业的有利规定都会逐步取消,不再鼓励转而实行统一控制的时候,内府和工部的优势就真正体现出来,我们不能坐等这一天。”

我不知道这小姨子是哪个大学经管系毕业的高材生,但话里带到的那些东西的确是往后会发生的情况。棉粮等生活必需用品国家肯定会实行统一调控,至少一千五百年后的政府仍旧把这些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只给民营企业留下不大的生存空间,转而鼓励大家朝主产业以外的衍生产业发展。

没敢打断专业人士的演说,用自己求学时对老师那种目光朝老四附和般地点点头,老四很受用我的鼓励,顺便挑衅地扫了颖一眼,“既然王家庄子上……主要是云家,云丫头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她不愿意让王家把持自己的命脉,却也不跳出务农的圈子,将养鸡上的投资慢慢转移到莲菜上去,如今咱家即使不和云家签契约也不会对云家造成致使的影响,再过两年或许连影响都算不上了。”

“可恨!”颖拍了我的腿插嘴,“总是个疏忽让这丫头片子跳出去了!”

“看,我姐就属于典型的朝廷。”老四有恃无恐地朝颖指了指,“现在还不放弃,但已经有点无能为力了。”

“讨打?”颖觉得这个比喻让她很没面子,可才摆的姿势又不想站起来,“过会收拾你!”

“织造业不过是个开始。”老四没理会姐姐的威胁,一幅胜利者的态势,“王家现在还得全力以赴,但不要抱着在上面吊死的决心去经营。既然是务农,云家种莲菜比种粮食挣钱,咱们同样是织造,或许也能找出种莲菜一般的副业来经营。”指了指一边的鞋子,“这是个说法而已,并非要去卖鞋,纺机、织机、脱籽机、鞋、衣裳、夹袄,甚至手套、袜子,这些东西的收益算下来绝对不比织布小,就算往后有人专门掐织造业脖子也不用寻死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