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外甥给我提了个醒。这王修娘舅家虽说是破落大户,但孩子们都受过良好教育,无力朝仕途上有太大发展,这农学办织造科正是个机会,就算往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作为新兴产业的技术骨干也能过得殷实富足,比常往受人接济要自在许多。
亲族间好说话。我从未登过貌似娘舅家的门,这事算我变相地帮助张家,得亲自上门说清楚以免人家心里忐忑。
“你也去。既然多年没走动,带了媳妇过去才显得亲切。”
“妾身去的话就算是正式拜访了,前后准备起来麻烦的。”颖拿不定主意,“要不今天就算了,准备一天再去。”
“走亲戚麻烦啥?马车一吆就过去了,不准备。有外甥跑娘舅家显摆的没?你就这打扮,咱现在就去。”天色还早,过去正好赶个晚饭,饭桌上好联络感情,这一下把事情说开了,往后也好往来。
小车,颖那豪华大马车就算了,我就坐了车帮子上,带了几名随从,拜贴之类全免,一般人家串门的样子上了张府上。还是国公府,可门楼下的青砖地面年久失修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本该红闪闪的大立柱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灰败的木料从斑驳残损的漆皮中裸露出来,只有门前两只大石兽依然光亮威武,成为建国初期曾经显赫一时的张家唯一见证。
“光给人平反,也不说给点补贴,堂堂国公府弄得连咱家后门都不如。”给颖从车里扶出来,“别跳,路不平,小心崴了脚。”
颖吩咐下人过去通报,整了整衣衫提醒道:“进去可千万别说这话,只拉家常,不朝别处扯,不戳人家心窝子。”
说话间,三位中年人迎了出来,都长得挺像,看来应该是王修的几个舅舅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黑头黑脑行了一圈晚辈礼,一个年纪稍长点的一把给我拉住,也没说话,扭头抹了把脸就拽了进去。舅舅们眼圈都红红的,见颖跟了后面都强忍住,干净的前庭里围坐了一圈,都仔细朝我打量。
“怕有二十三上了。”年长的噙着眼泪努力保持声线平稳,朝左右扫了一眼,“过周岁我还抱过,妹妹跟了一旁怕我给孩子摔了,才沾了个手就被要了回去,这说话都二十多年了……”
颖一旁坐着扭了脸偷偷擦眼泪,我心里听得酸酸没低头没应声,几位舅舅将椅子朝近处拉拉,或悲或喜地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子豪如今出息了,就别说以前那些不沾调的话。”年轻点的起身朝将年长的话劝住,“他都不认识,前后说半天娃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走我跟前朝面前指着介绍:“刚唠叨的是你大舅,看着瓷笨点的是二舅,老三不知道在哪,可能就没了吧,你喊我四舅。”
“是。”站起身朝三人恭敬地称呼一遍,刚把感情拉近,四舅过来拍拍我肩膀,“老大人了,又封侯又升官的,怎么就不懂事?该看的人都看了,赶紧回去,往后少朝张家跑,有人提你几个杀才舅舅就说死了,记住!”
“老四住嘴!”大舅上来给弟弟搂头一巴掌,“长没长人心?亲亲的外甥你朝门外撵,你是不是人!”
“连累来连累去,张家臭都臭了,你想给王家也传上?”四舅挨了一巴掌面不改色朝我努努嘴,“还愣啥,你妈死后你王家再和张家没瓜葛,回去好好过日子。别隔三差五地送接济。都有手有脚的,饿死活该。”
“老四!”一旁老二听不下去,一把给揪了回去,“好好的日子你少说几句!旁人都能搂进来,亲亲的外甥你给朝外哄。大哥不动手我就得抽你!”扭脸朝我笑了笑,“吃顿饭。这赶巧人都齐,没饿着说话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