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牙,就要朝雨地里冲,却被刘仁轨扯住,“我去!”老刘随手抄了个铁锨,军前冲阵一般地杀了过去,一脚给正在调整蓑衣方位的常贵踹倒,瞬间就给几棵菜连根剜了起来,铁锨当地一扔,“断了这念头,都给我回去!”
正在忙碌的几个人被刘仁轨的举动惊呆了,直直站了雨地里任凭雨水浇在身上,被踹倒的常贵回过神来,惨叫一声,努力直起的身子再一次瘫软在刺寒的稀泥里。
“别愣!都走!”再下去就等于自杀了,我奔过去一领子给瘫痪般的常贵拽起来,正反俩嘴巴子抽回魂,“走!”
大火盆子,厨房正卖力地烧着热水,房台后的接雨翁被搬了进来,一翁翁倒上,刘仁轨提了烧酒壶给轮换地朝嘴里灌酒,等酒劲上来提了这干一个个塞到热水翁里,临了朝常贵头上浇一盆。扭头朝杂役吩咐,“看好了,热水续上,不够一时辰谁出来就拿开水烫!一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顽劣之徒!”
摇了摇头,大部分人清醒了,被刘仁轨骂得蹲了翁里不敢抬头,只有常贵还一脸恍惚,看得我担心,只怕他憋翁里自尽。“忘了!白菜还在地里!”
刘仁轨挡住我,指了指桌上,“过来时候已经吩咐杂役取回来了,少监也淋了雨,灌几口姜片汤暖暖。”
“那就好。”抄了碗姜汤吸溜了几口,暖和。朝刘仁轨递了个眼色,俩人走到远处铜炉旁烤火,给攻关小组成员减轻点压力。脱了半湿的长衫搭在熏灶上,“这帮家伙,没办法说,种菜种得命都不要了。”
“可敬!”刘仁轨点头赞叹,“这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材,我朝读书人千万,不乏才智绝伦之士,独缺我农学这份忘私精神。”朝远处蹲缸的几个指了指,“即便是军武里也难得这份气概。难得是难得,却不能为此造势,权当农学里私下嘉奖。尤其那个常贵,我本看不上他,没成想出乎意料之外。”
“哦,的确。常贵功利心重,在下看来这是个好事,起码现在来说对他对农学都有利。有目标就有朝目标奋进的动力,学监与在下都是清心寡欲之人,或者这个常贵能带来点不同的东西。”这清心寡欲说得我想呕吐,一个重名,一个重利,没半个好货色,和俩跳蚤讨论吃素一个场面。
“嗯。”刘仁轨还无耻地点点头,“相比之下,少监更能抛却名利,这点上老夫自叹不如。若少监觉得合适,提拔起来重用也不为过,我朝务一旦缠身,农学里也好有个臂助。”
“这样最好。”撮了撮手,喊人把白菜提过来看看损失,没人敢乱动,原模原样地送了过来,一大筐子沾满泥水的貌似白菜的看起来很凄惨。我蹲下来给仔细分拣出去,还好,水没有灌进去太多,仅伤了外皮两。白菜沾水就容易发烂,找了个干净巾子一个个擦拭干净,带伤的就剥离下来。白白嫩嫩拿手里欣赏,“不错!”
“不错!”刘仁轨也捧起一颗端详,“早先只当少监一句玩笑话,不曾想竟然成真。”拿起叶子闻了闻,朝杂役喊过来,“喂羊看看。”
“不必。”我给剥离的叶子整齐地码在一起,交给杂役清洗干净。“这些都是依据,一片都不能糟蹋。让那帮人泡好了过来,该画的画,该量的量,整理个齐全的资料出来。”
常贵有点蔫,换了身衣服过来时候步履踉跄,看见案头上摆放的白菜忽然来了力气,猛扑上来,端起一个举到面前,眼泪哗哗就下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家谁让问斩了,他正哭首级呢。
刘仁轨没理这几个神经病,交代杂役等了他们弄完再泡一次热水,尽量把体内积蓄的寒气都拔除干净。
“赶紧,该收集的数据抓紧,叶子剥下来就没两天好放了!”我后面大声提醒完,拉了刘仁轨就走,到门口扭头朝常贵喊道:“弄完了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有事商量。”
雨下得很贱,常贵下午找我的时候竟然给停了,看为老天爷对提前几百年把白菜弄出来很不满意,故意跑来祸害我。我大仁大量,原谅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