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将拿着药瓶的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道:“没什么,给猫用的。”
酉时,宫中的人送了武后的赏赐过来,果真是鲜甜的瓜果与肥美的大蟹。
司中吏员大多为外地人,即便是中秋节休假也难以赶回去与妻儿老母团圆,裴敏便用武后的赏赐办中秋夜宴,所有不能回家的吏员皆在一起品瓜拆蟹,喝酒吃肉。
“这哪是什么猫啊?裴司使,您再仔细看看,这小畜生尖耳短尾,叫声怪异,分明是只小猞猁。”
篝火明亮,灯盏璀璨,王止指着那偷了一条烤鱼在案几上呜呜进食的‘猫’,笑道:“您说是在永兴坊东街捡到它的,想必是从东市贩子手里逃出来的野物罢。”
“我说呢!这猫怪模怪样的,就是瞧不出是哪国进贡的品种,没想到竟然是只‘草上飞’。”裴敏恍然,而后倾身对一旁的贺兰慎低语,“待‘儿子’伤好了,咱们寻个地方将他放生了?既不是猫便难以驯服,留在长安恐伤人。”
她左一句‘儿子’右一句‘儿子’,弄得贺兰慎心神不宁,只掩饰般抿了一口酒,道:“好。”
“诶,你少喝点!若喝醉了,又要勒令大家听你念经。”裴敏打趣他,将一盘切好的瓜果推过去些,“来,吃这个。”
“来俊臣怎的不在?”波斯琴叮咚,有人高声问。
“来兄好像告假了。”另一人回答。
吏员们交头接耳,谈论的皆是来俊臣如何大方讲义气、审问犯人如何老辣干脆、研究出来的刑具又是如何闻所未闻,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裴敏晃着杯盏中的菊花酒,并未施以约束,只是静静听着,意味深长道:“来俊臣比老王还像笑面虎,笼络人心那一套玩得炉火纯青。只可惜,这么好的大蟹美酒,他怕是尝不到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南数十里开外的官道上,古木森森,怪鸟乱鸣,满月的清辉洒在大道上,照亮了一地的鲜血。
十余具身穿囚衣的尸首凌乱地扑倒在道上,他们中间有的是花甲老者,有的是年轻妇孺,还有不及弱冠的少年……俱是因水部员外郎官银失窃一案被牵连流放的张家亲眷。
来俊臣的长刀从张鉴的后心刺入,前胸贯出,刀刃在他身躯内转着圈搅了搅,直到张鉴惊恐瞪大的瞳仁彻底灰败涣散,再没了生机,他这才噗嗤一声抽出刀在尸首上擦拭干净,瘦削的身形隐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野兽,徐徐道:“将他们丢下悬崖,就说是天黑看不清路,失足掉下山崖摔死了。”
四名押送的差役噗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可是,刑部和大理寺那儿……”